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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趁大课间跑出去打电话,按数字时,心就开始不受控制地跳。
电话响很久,爸爸的声音终于接上:“喂?”
张近微腼腆喊“爸爸”,那头“哦”一声,说“是近微啊,有事?”
她深呼吸:“我没钱用了,我能去您家里拿吗?我快去快回,不会呆太久。”
那头男人显然疑惑,头疼说:“前几天,你妈妈来我这里闹,要你的生活费,实在是让人难堪,我把钱转给了她。”
张近微眼泪一下喷薄而出,她咬住手背,压住急躁的声音:
“爸爸,我上次不是说了吗?我去拿,别给妈妈,我不是跟您说了吗?您为什么不听我的?”
“你跟你妈住一起,难道,她会丧心病狂到连你生活费都扣?近微,不是爸爸说你,你是不是有什么额外的开销?该不会是早恋了吧?”电话里的声音是标准大人口气,他知道女儿非常漂亮,成绩一般。
张近微耳朵痛,她连辩解都没力气,后面爸爸在电话里唠叨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再听。
挂掉电话,她把凉凉的手插进校服上衣口袋,像只瑟缩的鹌鹑。
回到教室,几次话到嘴边,都被丁明清忽然冒出的笑声打断。张近微脊背挺的僵直,她扯扯丁明清的袖子:“同桌,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丁明清正跟后面男生笑的天花乱坠,斜着身,凳子在屁股下头乱晃:“你说啊!”
瞟了眼张近微,嘴巴不闲着,一面不忘转脸侃大山。
张近微放弃,她潜意识里有点担心,丁明清活泼,万一哪天无意说出去。
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纠结。
最后,眼看还有几分钟上课,她难得地主动找了次谢圣远,他大方,在后面经常请同学吃零食,也招呼过她,可是张近微拒绝了。
不是不想吃,而是不能惯坏了自己的胃。
谁不想吃块巧克力,或者喝杯热乎乎的奶茶呢?馒头夹根辣条肯定也滋味不错。
张近微是通过传纸条的方式,像做贼一样,在谢圣远去厕所的路上快速丢给了他,男生一脸懵,但她已经目不斜视走过去了。
非常冒昧,你能借我100块钱吗?我一定会还你,但可能要晚些时候。
谢圣远愣了好半天,他当然知道张近微条件不怎么样,但借钱……同学们之间偶尔会借钱,三五块那种,临时打球去买水什么的,你来我往,基本不需要还。
不过,既然是她开口,谢圣远非常善解人意地什么都没问,从她桌子旁过,敲了下,头一歪,示意张近微出来。
两人又快速交接了金钱。
她心潮起伏,只是冲他投去一个非常感激胆怯的眼神,脸却红红的,是个很抬不起头的模样。
张近微真可怜,谢圣远心里这么想时很难受,他苦涩笑了下。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横冲直撞,实在没憋住,又传给她张纸条:
你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尽管说,我这人最义气了。不是跟你炫富,我压岁钱多的很,你放心,这事我谁也不会说的。
张近微小心回头,下巴抵在肩头,谢圣远看到她眼睛的瞬间,绽开个大大的笑容,并比了个胜利的姿势。
问别人的借钱的不堪心绪,终于得到些释放。
中午放学,张近微一个人去校外超市买饭缸。超市旁边是那种卖小女生爱逛的饰品店,价格不贵,她从那经过,看到一个女生正往另个女生头上比划两种颜色的大蝴蝶结,很好看,人戴上了就好像真能像只蝴蝶那样在花丛里,自在起落。
张近微克制地收回目光。
她以前留着很长的头发,又黑又亮,充满光泽,天生好头发。高一时,睡梦中被妈妈一剪刀剪了,卖了几百块钱。
郑之华的解释很充分:“我跟你说,女孩子头发长,争脑子的营养,洗头还浪费学习时间。哎呀,我怕你不舍得,妈妈只好趁你睡着剪掉了,这是为你好,知道吧?”
母亲振振有词的表情,以及大道理,让张近微哭的资格都没有。她只是摸着自己参差不弃的碎发,难过地红了眼睛,但最终接受。
那几百块钱,被郑之华女士心安理得地拿去做了头发。
超市里学生身影不少,尤其零食架前。张近微从来都只去日用品区域,除了生活必须品,她什么都不买。
饭缸价格不等,她在找最便宜的,每一次花钱张近微都像虔诚的教徒,唯恐亵渎神明--买贵了。
她弯腰比较,反复比较,起身时被人重重撞了下,对方也是女生,很不好意思地道歉,张近微笑笑:“没关系。”
结账排队,她心里悄悄松口气,并暗自下定决心要厚脸皮再去趟师大。她非常清楚,跟妈妈纠缠不出个结果,而且,她不想再踏进那个噩梦出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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