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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是吃过。
她眸光渐渐朦胧了些,半支了颊回想:“……那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还小,不太能吃苦,同门之间也偶有龃龉,因此便总是往山下跑……现在想着真是傻,被抓回去后还要罚跪。”
她说着浅浅笑起来,是很静美的模样。
洛长鹤却并没有笑,只是仍然安静看着她,霁色眸中有淡淡怜惜。
怜惜她从来说得轻描淡写,不明言其中晦涩。
她是花木化灵,在修士之中本就算得上异族,又天资甚高,那些所谓的同门偶有龃龉,其实不过是日复一日细碎而磨人的辛苦。
相凝霜还在回忆,抱着膝盖安安静静的:“…有一年冬日,我记得很清楚,是上元节的前一日,我在山下逗留不愿回长留,又因为正值年节,大大小小的铺子都关门了,也无处可去,便一个人站在桥上饮酒看雪。”
“站了一会,桥上来了一位小公子……”她支着下巴仔细回想,“…没有修为,应当是普通人族,十五六的年纪,说是家中亲长探亲没能及时赶回,家中只余他一人,年节下实在孤寂,便出来走走。”
“…其实也就说了这几句话,我那时没什么与人闲聊的心思,那人也话少,只是也站在桥上,看了半夜的雪……待到天际微白时,他分给了我一碗蓼花糖。”
“现在想起来真稀奇,都一夜了,竟然还热着…”她轻声说道,喃喃低语一般,“…很甜。”
多年前那一夜萍水相逢,她正值最潦草孤寂的年少,怀一腔心事看晦月当头、霜雪满河,却意外和一个陌生人同看了一夜的雪,被赠了一点尘世的甜。
那夜过后多少年,她买过许多碗蓼花糖,却再无那一夜的滋味。
话语尾音悠悠,宛如枝头繁花落入谁心头,洛长鹤微微低眼,神色温润的像一片云。
她原来还记得。
只要记得便好,他其实并不希冀盼望其他,她只需要尝过那一点甜,无需知道那夜天将破晓雪至初晴,他站在桥下看她离开的背影,有多想为她拂去那一肩雪。
“…尝一尝?”他轻声开口,语气清淡,苍白指尖点上白瓷碗沿。
相凝霜依言取了一块,放入口中。
先是江米与豆粉的香气,随后则有饴糖与蜂蜜的甜,柔柔的在舌尖化开。
甜香松软,依稀恍若当年。
她默默的含,乌黑秀丽眼睫低垂,许久没有说话。
久到洛长鹤都生出不安,以为自己多年没做导致味道不好,忍不住问道:“…如何?”
她没回答,眼疾手快塞给他一块,眉眼弯弯的对他笑:“好吃。”
“我要改主意了,在吃过的蓼花糖中,今夜味道最好。”
洛长鹤顿了顿,眼波漾出柔软的涟漪,也学着她的样子没有说话,专心致志的尝那一点甜。
一碗堆得冒尖的蓼花糖,被很快分食完,连指尖都沾染上甜蜜香气,相凝霜笑眯眯拿了帕子拭手,对他说道:“要谢谢…”
话没说完,洛长鹤又点了点剑盒。
“怎么不继续看了?”
相凝霜一愣:“还有吗…这盒子只有一层啊。”
他轻轻点点头,抬手,虚虚一拂。
那已经空了的白瓷碗瞬间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方木匣。
一层藏一层,盒子还套盒子…她觉得好笑,然而更多的是很欢欣的期待与好奇,像是年少时去佛寺求签,摇签筒之前总要忐忑,担心得支不好的签文。
不过她此刻却一定都不忐忑,因为她知道,他只会为她备齐上上签。
她端正好坐姿,十分珍而重之的捧起盒子,轻轻打开。
烛火昏昏,却在盒盖掀起那一瞬为晶莹光辉所映,一瞬间近乎晃眼。
相凝霜微微顿了顿,这才看清盒中的物件。
是一支簪。
这样的描述实在太平淡,她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说明,只是小心翼翼的抬手,轻轻触上簪上那颗艳红如鸽血的光珠。
簪身为通体琼玉,剔透澄澈如天上月色,簪头有累丝碧玺如同花叶般葳蕤延伸,其间有花宛转开放,为罕世的绯红光珠雕凿而成,晶莹辉耀,见之目眩神迷,一旁再簌簌垂下珠玉琳琅、细细流苏,以翡翠做出尾羽形状,金题白珠珰,足以想见美人行动之间,拢鬓步摇,极美的一段姿态。
以琼玉为山题,贯光珠碧玺相缪,一雀一花。
她安静看了许久,用雪白掌心轻轻抚过簪身,这才发现簪头与簪身可以分离。
换句话说,这是支发笄,女子及笄之时用的东西。
她的及笄礼……相凝霜分神想了想,轻轻一笑,她根本没什么及笄礼,做了修士便不讲这些凡俗之礼,温逾白最开始捡她回来那些年又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并不怎么管她,哪里会有人给她操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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