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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完成这一连串艰巨的任务,我已是脱力得大汗淋漓,半跪半坐地瘫在地面上,睁眼打量着周遭晦暗一片的四面冷墙。
没有光,就不能确定这间屋子是否连通着难来客栈的那处地下空间。说到底,也是因着慌乱和恐惧而随缘闯进来的,现下只能借着门缝与窗棂间偶尔投射下来的一缕微亮,遍地摸索着能够下地的某一处缝隙。
我想,只要将地板上那块常有的木头盖子给掀起来,就一定能够得救。
然而最让人失望而又无助的却是,我趴在地上,那双腿分明还在无法自抑地颤抖,强撑着近乎力竭的身体绕了房间整整三周,期间不慎磕到了无数横在中间的木架与桌椅,也没能寻得任何能够供我逃生的通道。
体力被耗得所剩无几,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汗湿的发髻疲惫不堪地垂了下来,散落在渐渐升温的后颈上,刺得又热又麻。
视线里满是黯淡与虚无。我看不见东西,也确定不了如今大致所在的方位,到最后,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仰头朝上看的那一瞬间。
——兴许,是能够赌一把的。
当颤抖得近乎虚脱的双瞳无意瞥见头顶一处一望无际的幽深洞口时,我就在想,如果没法轻易找到朝下的出口,那不妨往上攀爬着试一试。
深吸气,闭了闭眼睛,我顺着洞口张开的方向缓缓挪移,一步紧接着一步地,最终如愿触碰到了对应墙面上的一把直梯。
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心底像是坠了一处巨大的漩涡,不断汹涌澎湃地朝我席卷而来。
这座辞容楼里,藏了某种让我颇为忌惮的东西——我心里有这样的直觉,所以当抬腿轻轻踩上眼前那把直梯的时候,便止不住地想要回头看上两眼。
嘴唇抿得有些发白,我睁大了双眸,抬手紧紧扣在了洞口的边缘,上下摩挲了一个来回,倒觉得要这般彻底翻身上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而侧耳细听了片刻屋外繁杂凌乱的脚步声响,终是容不得再卡在半空中犹豫什么的,干脆小心翼翼地贴上了直梯的侧端,仰着脖子,溺水般地朝上方未知的空间蹬足而去。
说不清是幸运还是不幸,我这一下子折腰勾上去,刚好就轰然一头撞上了横在正前方的木质博古架——有那么大半个瞬间,我觉得我整个脑袋都是被掏空的,剧烈的疼痛感纷至沓来,几乎是毫无征兆地袭遍了全身。
我差点痛哭出声,分明鼻尖已是酸得无以复加,然而当我猛子回头撞上一把颀长的青玉弯刀时,所有呼啸而来的泪意就生生止住了,瞬间化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惊惧。
前后不过仅仅一寸的间距,倘若我爬上来的时候再偏个那么两三下,小命就直接没了。起先我还以为眼前那抹握了玉刀的凶煞身影是个活人,然而上下翻腾了一会儿,却发现它是不会动的,抬起眼眸来扫了一扫,即刻对上了一双麻木静止的眼睛。
——那是一尊玉质的雕像。
透过窗棂隐约闪烁的灯火,能勉强瞧清它的眉目刻得格外传神,然而剩下的五官却是尚未完工的,连那紧紧握着青玉弯刀的长臂也显得略微有些粗糙。
有冷汗顺着额角低落下来。我咽了咽口水,感到胸口里那颗心脏跳得格外的迟缓而犹疑,分明是燥热得周身都要融化成一滩沸水,那渐渐趋向于凉薄的五官却游走的时间里凝固成冰。
☆、遥妃
原来这座辞容楼的主人盛忡流,竟是个喜好藏玉和雕像的怪人么?
心中生疑,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我撑着身体暗中摸索着自雕像边站直了身体,稍不经意的一个回头,便是望见了身后整齐一排的僵直人影。
于黯淡无光的拥挤房间中,它们目光森森,却毫无波澜,玉质的五官四肢亦是在间或透着盈盈的惨淡光亮。
有持刀者,横眉竖目,似在噬血的战场上历经杀伐;亦有抚琴者,言笑晏晏,似在奏一曲揽遍红尘的柔情之歌——盛忡流所倾心收藏的这些玉质雕像,无不塑造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然而让人倍感疑虑和不解的,却是那精致玉像之下,残缺不齐的五官和四肢。
半成品……还是刻意为之?
我不敢往下想象,只觉心口像是让人狠狠凿穿了一汪深潭,无论如何都触不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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