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老年痴呆!”她说。
“啊?”我一怔,之前脸上的阳光顿时消失了一半。可是仔细一想,哪有这么滑稽的事情,主动跟我说她得了老年痴呆?
“好了好了,你是又想诈我回国了吧?”我揭穿她。
“被你识破了啊。鬼丫头!在美国有什么好啊,拼拼拼的,你妈多大了你知道吗?今年都58了,你还不回来!我现在身体是没什么,小毛小病的我都应付的来,医院离家有近,你大可不要担心。就是你啊,钱挣得差不多就行了,你现在收入已经够高了,没必要那么累,把身体又累垮了,真不值得。”她说。
“哎哎哎,我年轻着呢,累点才有可能走的更快一点,离目标更近一点,未来生活的更体面一点。要知道,闲下来才是最累的。年轻时候的苦不算苦,老了苦,才是真的苦。我啊宁愿吃工作上的苦,也不想吃生活里的苦。”我平静的分析给她听。
“说不过你,不说了不说了。生活,最重要是劳逸结合,你那个胃病,要去医院复查一下了,还有你的乳腺增生,贫血,都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听到没有?!”她最后那句话总是慷慨有力,掷地有声。
挂了电话,我又继续了今天的工作。好景不长,办公室高级真皮座椅的坐垫还没捂热,晚上加班时候又接到我妈闺蜜的电话。
“李物,你妈前几天洗澡时候在浴缸滑倒了,肋骨骨折,不肯跟你说,怕你担心,影响你工作。但是今天我还是想跟你再说个事,毕竟,你妈和我好朋友这么多年了。你外公外婆去世早,你爸又跟她离婚的早,她无依无靠的,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想来想去,还是得打这个电话。”王阿姨说话时候的动情倒让我紧张起来。
“王阿姨,你说,什么事?”我追问。
“你妈妈上次滑倒肋骨骨折以后,我就问她怎么滑倒的。她说就老毛病,颈椎病引起的头晕,就晕倒了。倒的时候磕在了浴缸上,没一会她自己醒了,也没太当回事,后来买菜,觉得拎不动东西,才去医院拍了个片子。不过,都好的差不多了。后来,是因为她总头晕,好几次又差点摔倒,都不能出门了,她自己也慌了,就打电话让我陪着去医院看颈椎,医生建议再拍个脑CT。结果发现脑子里,有一个红豆大小的瘤,至于恶性还是良性,还在等化验结果。但是,医生说,还要看这个瘤有没有再发展变大。”我大吃一惊,听完她这番述说,升职加薪给我带来的快乐已经被传来的这个消息给驱散光了。
“她上午还给我打电话,说她得了老年痴呆,我还说,这家伙又来恶作剧,找借口催我回国。原来,还真的生病了。那我妈她现在在哪里了?住院了吗?”我有些慌。
“你放心,住院了。住了几天了,因为之前一直查不出什么原因,现在住在省人民的神经外科。”王阿姨叹了口气,声音又柔和了一些:“李物啊,你妈年纪大了,我比你妈妈还大5岁,以前我们还能互相照应,但是我现儿子现在生了孩子,我还要给他们带孙女,就有时候也帮不上你妈什么忙,我看啊,你还是,能回来就回来吧。你妈妈也无依无靠的。你认为呢?”
“嗯,王阿姨,我心里有数。你先别和我妈说,我这几天去办离职手续。可能离职手续时间要长一点,手头事情得交接清楚,这样吧,有什么,阿姨你随时和我联系,我就不打电话给我妈了。亏她白天还嬉皮笑脸的跟我开玩笑,这么一说,她瞒着我,不想让我担心,我就更难受。”我深深的吸了口气,皱着眉头,眼看着这么多年争取到的职场位置,好不容易坐上,却面临亲妈需要人照顾的问题。金钱能解决很多问题,但解决不了的是感情,我可以用钱请好的保姆照顾她,却不能用钱找任何人替代我对她的精神作用和支持。我决定回国。递交辞职报告后,我给我妈打了电话。
她说:“哎呀!真不希望你为我担心。我知道你喜欢美国,喜欢留在美国,那里有你追求的东西,不想干涉你,甚至破坏你的梦想。可是,随着身体越来越老,内心却真的盼望我们母女能在一起。”她说话的时候,我仿佛感受她眼里噙着泪花。
“谁让你签证一直下不来,你来美国跟我一起不就没事了。也能见到我,也不干涉我的美国梦。”
“哎哎哎!我签证是不会签下来的,因为我压根就不可能去美国住,我去干嘛啊,语言语言不通,西餐西餐吃不惯,朋友朋友也没有,你想让我去那里得抑郁症啊!”
“老生常谈,永远就是这一段,我都会背了。我看你现在状态,一点不像病人,倒像个诡计得逞的狐狸!行了行了,我辞职报告都打了了,就等我回来吧。”
她忽然尖叫的笑起来!惊呼着:“李物啊,我跟你说个好消息,今天医生跟我说,我脑袋里的瘤是良性的,先住院挂挂水,观察几周,看看会不会再发展。你收拾收拾,订机票回来吧。如果这几天机票贵,你下个月回来也不迟,等一等,看看打折的机票。你在美国也那么久,好歹把朋友同事都做个告别,吃吃饭,我这里没什么大事啦。有什么我会跟你沟通的!太好啦!你终于辞职了!”她一百八十度的情绪变化,让我真的怀疑她到底有没有住院,但是,无论如何都是好消息,我决定回国陪伴她,是因为我不想下次再接到她朋友的电话,通知我更恶劣的消息。
由于我的特殊情况,提出离职大半个月时间,交接完所有的工作包括客户给Peter,我彻底离职了。我不后悔。这是我的选择,并且我认为,这选择没有错。
我没记错的话,分别在2013年末和2014年末,我接到秦向东给我抛来的两次橄榄枝。
秦向东此人是什么来头?海归大律师,他自09年给日本某富豪打赢了一场轰动全日本商界的诈骗案件后,随心情退出日本律师界,选择回国创业。2014年时,经他一手创建的UT已经是国内知名的家庭亲子娱乐连锁品牌,总部分别设立于北京、南京、上海。旗下员工超3000名,UT也是国内的亲子行业的领头羊。
国内儿童行业内,秦向东早已是大佬级人物,这是秦向东创业时期的黄金时代,各路同行争相贴脸抱秦向东大腿,UT风光无限,秦向东成了投资圈里各家资本的香饽饽,投资圈里的大佬们在媒体采访时候都说,只要是秦向东掌舵,他们都投。
尽管如此,当时的我还是更想留在美国。
第一是我还想再积累多一些国际品牌的推广及营销经验。
第二就是我真的超级不喜欢孩子,和孩子相关的一切我都讨厌(除了干儿子——大宝)。而秦向东的公司恰巧又是做亲子娱乐的。
第三就是秦向东给我的阴影太大,记得多年前,我接手他的案子,他堂堂一个CEO,能因为他觉得我写的某篇一万字的商业文案里的某个句子用字不准确,和我一个字一个字挑问题,挑完问题还要一个一个的指出问题的原因,出处,最后说服我。讲真的,挑到我那阵子神经衰弱,听到他名字我就有头疼狂躁还虚汗的生理反应。
因此,当秦向东这样的霸道总裁在国内风生水起的时候,我却还是选择拒绝。可能自卑占主要吧,总觉得我其实还没有到能让秦向东真正认可的水平。
不过坦率的讲,大部分我遇到的国内的总裁都是矮,胖,油腻,老,秃顶。秦向东应该是我遇到众多总裁里为数不多个子高且长得好的。他高,182左右,而且挺拔,行动力极强,处事果断,气质非凡,走路像一阵风,我总觉得他名字更该叫:“秦像风”。
当我一副倒霉样开始准备回国应聘工作的简历时候,巧的是,秦向东今年年末又去加州出差,出差结束专程又飞来纽约给我抛了橄榄枝。如此厉害的人物,竟然不厌其烦,三次诚挚的邀请我加入他的团队,如果问他身上的优点,我想会和缺点一样数不完,但是‘惜才’这条,他是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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