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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朋友浸在淡黄色的甜糖水里,缓缓地下沉、下沉。也许是这个深不见底的罐子抓走了光线,那个小小的躯体仿佛在变小,变软,模糊,透明。那一瞬间小洛冰河觉得,这个活生生的说得上话的朋友,就好像一张苍白的实验单,被沈清秋那双好看的骨节分明的手一叠四折,在茶杯里浸成黏糊糊一团稀烂。
生命,有时候是十分具体的,一块肉,一张纸,一块旧玻璃,不太用珍惜,总有新的前仆后继。
一股从没有注意到的恐惧席卷了他,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焦灼,仪器嗡嗡的运作反而像声势浩大的洪灾,震颤着鼓膜,把他整个淹没,翻来覆去不知所措。
就在他无从反抗,又不知道逃往何处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猛然截过来,拎着他的项圈,把他从混乱的情绪中一把扯了出来——
小少年愣愣地没有反抗,那双手却仿佛怕他跑了,抓住还不够,又兀地把他的头扯过来按到自己怀里。入眼是白色实验服底下带着竹叶暗纹的衬衣,鼻尖是沈清秋身上那种冻雪一般阴寒苦涩,又气势十足的味道,明明又冷又硬不近人情,却仿佛强硬地,倨傲地攥住他的心神,让他无法移开注意。
他的胸膛是冷的,吐气也是冷的,那双冰一样的手牢牢钳住他,把他纳进早已插满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怀抱里,所有这些令人不舒服的要素掺在一起,每一个都鲜明得要命,竟也能凭空拼凑出一丝温存的暖意。
洛冰河吸了吸鼻子,小声叫他:“老师……”又被按得更紧了,沈清秋低头瞥了他一眼,那双眼睛在青天白日下是浅淡到冷酷的琉璃色,在通明的人造光下却是黑沉沉的,明明人类的虹膜都只有薄薄一层,洛冰河却恍惚觉得他的眼眸里盛着寒潭诡水、北秋严霜,不过在这目光寥寥一触的瞬间,就把他呼出的水气都凝成冰碴。
“闭嘴,”沈清秋低声喝道,似乎还想要斥责他,但是气都提了一口,最后竟然奇迹般忍住了。半晌他把敞开的衣襟往洛冰河脸上一盖,仿佛再也不愿意看他白痴的神情一样,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洛冰河还没有从闭嘴和回答他的问题中选出答案,就听到身后有人答道:“您才是,把小试验体带到这里来可是违规的……哎呀,难不成是他自己偷跑来的吗?”
“我带他来的,”沈清秋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有意见?”
事实显然不是这样,却硬生生被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为什么要这样做?
洛冰河被捂得紧紧的,只能悄悄抬一抬下颌去觑他的脸色,沈清秋仍然蹙着眉尖,但和刚刚那种有点失控的状态不同,他已经恢复了稳固的冷酷无情,语调里顺带了那么一点恰到好处的厌烦和嫌恶。
就好像面具重新戴正,锋利的无机质和俊秀的五官重新重合,又是一副坚不可摧的外壳。
“当然不是,”对方大概是耸了耸肩膀,“我只是好奇——”
“只是好奇新的配方,”沈清秋嘲道,毫不在意地坦言道,“我拿到了,带他来取几个数据——你满意了吗,好奇宝宝?”他从胸腔里发出一声轻飘飘的、倨傲十足的嘲笑,二话不说扯着洛冰河就往外走。
后面那个实验员脸上青红交错,顿了十几秒才冲着合上的门低声骂道:“不就是一条泥里的狗,骨头里奴颜婢膝的骚味儿隔十里都能闻见——我操——不卖能拿到好东西?还真以为能翻身了!”
21
洛冰河坐在一片黑暗的玻璃中间,绞着一缕头发出神。
直到此刻他还是满腹狐疑,那人高高在上肆无忌惮,举手投足端的是恶毒和疯狂,既然如此厌他弃他,当时又为何一口要下,偏偏在最合适处理掉他的时候高抬贵手……
“……到底在想什么呢。”他把这几个字衔在唇齿间反复地碾,“……沈清秋。”
他绝对不讨喜欢。洛冰河有自知之明。没有什么人能讨到沈清秋的欢心,这个人恣肆乖张,没心。排除这一项,他是待价而沽的商品,是沈清秋稳固地位的工具,是他厌烦时打发给同事用来维系利益链条的牺牲。再排除这一项,他是一个阴暗的,残缺的失败品,是被沈清秋养烂了铁芯的杀人机器。
他落得今天这步田地固然全拜沈清秋所赐,但起码从现在看,倒也没有那么坏,沈清秋眼高于顶的自傲让他们之间的相处几乎没有什么虚情假意的隐藏,没人花心思粉饰疯狂的现实,疼痛是疼痛,死亡是死亡,目的不明确,欲望最大化——
——这是法则,懂的玩游戏,傻子做棋子。
天经地义,理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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