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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卫瑾像是信了,朝他点头道,“谢谢你告诉我。”
石梁玉皱了皱眉,道:“皇孙信我?”
“七姑姑说她信你。”
季沧亭……
他又想起了那盒由他亲自交到成太傅手上的毒丹,日日夜夜都像一把埋在心底的锥子一般,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行尸走肉一般。
听到季沧亭逃去了边关,他甚至还为此庆幸了许久,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无穷无尽的焦虑,好似每一个人都知道那是他做下的恶事,随时要将真相告诉季沧亭。
——她这么相信你,你做了什么?
告别了卫瑾后,石梁玉回到石府中,正要回房,石莽便把他召了过去。
“陛下明日便会以礼佛的名头下旨让襄慈长公主进宫……他同长公主的旧事,为父应该同你说过。你也该知道为父的处境,倘若冀川侯得胜归来,便是你我殒命之时,不过现在还有一丝生机……那就是长公主。”
石梁玉一瞬间明白了石莽的意思,手指一点点握紧:“长公主与世无争,为何要杀她?”
石莽靠在软榻上,看着石梁玉微变的神色,嗤笑道,“不愿?还保留着读书人的傲气么。我且这么一说吧,长公主的生死就是那两个男人的生死,为父不可能等到解除了崤关的危机后让冀川侯回来会合太子的势力清算我等……所以,崤关战事一解,冀川侯必须死。”
朝堂之上亦是你死我活,石莽把太子和宣帝的矛盾拿捏得极好,所以他总有能喘息的机会,而战争结束后就不一样了——手握军权的冀川侯加上颇得朝中清流支持的太子,这股势力会彻底压倒他和宣帝。
“可你想杀的,不止是冀川侯。”石梁玉对石莽一字一句道,“你刚刚说,两个男人。”
石莽脸上一瞬间浮现一种久埋了多年的渴望,他看着石梁玉道:“秦皇出于质子,汉室出于乡野,自古开国多草莽,那这天下,为什么不能姓石?”
一股凉气顺着足底缓缓攀升,石梁玉定定地看着他这个生父,道:“你疯了。”
石莽蓦然大笑一声:“这话为父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你知道为什么与你说吗?不是因为虎毒不食子,是因为你和为父是同一种人,你心里想什么,为父看得明明白白的——那灞阳季沧亭对你没有门第非见,你喜欢她,可你想想,你一个贱民出身,不行非常手段掌握绝对的强权,怎么压得住这样一个鼎贵的女人?”
“我没有——”
“你想过。”石莽并无长才,唯独对人的欲想看得最为真实,“为自己多考虑考虑吧,咱们的荣华富贵是系在一根绳上的,为父倒了,将来你就只能在囚车里看着她嫁进成氏的门庭,你的一生就打算这样不了了之吗?”
——你一辈子都别想摆脱石莽的儿子这个身份。
周围的空气一点点稀薄起来,眼前生父的面容仿佛逐渐扭曲成了一个个深红的色块,被即将到来的山雨卷入了无底的漩涡里。
“好父亲。”石梁玉低若无声道,“我会让你如愿以偿。”
……
长公主府。
“公主、公主,赵太监已经在外面备车等着了。”
“……我知道了,让我走完这最后几针。”
襄慈将香囊上最后一针竹叶绣好,配上昨夜新打好的绦子玉坠,装进研磨好的香料,仔细整理干净后,便细细查看起了这只香囊有何处不妥,针脚是否松了。
老嬷嬷在一旁道:“公主素来只喜欢做些实用的鞋履衣物,怎么今日做起荷包来了?”
“这是我欠他的。”
襄慈说完,将发簪取下来,在老嬷嬷的惊呼中,一剪剪下一缕夹杂着一线霜白的长发,用红线绑好放进香囊里。
“公主!这是做什么!”老嬷嬷心疼得不行,“这头发可是女人的命啊。”
“不,他才是我的命。”时隔了多年,在老嬷嬷惊讶的目光下,襄慈终于念起了自己那久别的夫郎,眼里几许笑意恬淡,“那时候我绣活不好,特地将做好的军中鞋袜放在最下面,他却总能翻出来,翻不到便把将士们挨个查过来,查到了就非要和别人换。”
“……他见了别人家的女子送情人香囊,就总找我要,那时我故意冷着他,不愿让他卷进我的事里,就总是不允,哪知他竟敢在父皇的使节面前说出那样的话。”
战时什么都是草率的,寡淡的水酒,带伤的宾客,还留着箭孔的喜堂,还有一个冷漠疏淡的新娘,可没有人知道,她那时是那么欢喜。
老嬷嬷叹了口气,道:“侯爷这些年是觉得是他强娶了您才让您郁郁寡欢,不敢在您眼前多留,可……都这么多年了,公主也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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