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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呼吸在他的耳边慢慢平复下去,宋晋琛站稳后,摸索着坐下。低头时,鼻尖蹭过他的额,那一块皮肤,立刻好像被劈开那样孤立出去了。褚玉靠着洗手台,闭上眼睛,用尽全力咬住嘴唇,不暴露一点声响。
良久,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脸,找到丢在洗手池里的剃须刀,弯下腰为对方刮胡子。宋晋琛大马金刀地坐着,失焦的眼神让他的表情有些呆。褚玉慢慢拉动剃须刀,目光却落在对方沾着一点白沫的鼻尖上。
他反应过来,抬手一摸,自己的脑门上也糊了一块——他沉溺于掩藏悲伤,一点也没注意贴近时被蹭上的异样。
褚玉伸出手又退回来,用一张纸巾去擦那只蹭了白的鼻尖。宋晋琛被触碰到时躲了躲,而后才反应过来,任由他擦去污物。
白色的黏沫,让褚玉不合时宜地回忆某些不可为人道也的记忆。那些难以名状的性欲,不需要眼睛仅凭费洛蒙就能被轻易捕捉到。
他想要他,想要他的眼睛只用来温柔地注视他,想要他的嘴唇只用来唤他的昵称,想要他的手臂只用来拥抱他,他想要曾经拥有的一切,被自己亲口否定成谎言的一切。
他想要他,任何时候,无论是否恰当。
褚玉回过神来,将毛巾轻轻按在宋晋琛的下半张脸上,退开距离,吐出一口浊气。
给李璀去了一个电话,问明天要见的是什么客。电话另一头,李璀迟疑了一会儿,才肯答他:“他父母明天到……你,要不要安排你先回避一阵子。”
“不用,”这么长时间的贴身陪护,褚玉终于在今天感到了疲惫,连解释也没有力气解释,只说:“我知道了,不会让他们认出我的。”
第二日上午,宋家二老抵达医院。
“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的呀?”谌璧一坐下就拔高了调门,声音尖尖细细的,听了让人打激灵,“你怎么回事呀?这眼睛,眼睛怎么会这样!还有这胳膊,你到底怎么搞的呀?!”
宋父轻轻拦住妻子:“交通事故嘛,你先坐下。”
褚玉背着身子在边上抹茶几。这些日子他和医院上上下下都混熟了,找医院的护工借了一套护工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把头埋低些,足以隐藏身份。
身后那一家人,做妈的似乎很不满意这个环境和只有一个看护的事实。
“我早告诉过你什么?玩玩玩,你就知道玩,收不了心!”谌璧说话时,每一句的末尾都忽然拔高,让人心里也被拽上去又摔下去一下,“现在出了这种事,身边连个体己人都没有!”
宋晋琛并没有回答,也许是不想答,也许是——
“你那个,那个——真是说出来都脏了我的嘴,还为了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东西来气你亲妈,这会儿怎么不见他人呢?影儿你都找不——”
“妈——”宋晋琛不想再听,但开口便听见“砰”的一声什么东西摔碎在地。于是母亲又有由头奚落:“你瞧瞧,花钱顾人就是这样,不会好好做事的。”
“哎,那个——”她对蹲在地上收拾杯子碎片的护工支使道,“你弄干净一点呀,溅得到处是碎渣子。”
褚玉压着火只管点头,宋晋琛却开口了:“小陈,你先出去吧,我要和客人说几句话。”
这样把褚玉支了出去,门也关上。褚玉坐在外面,一会儿看见宋晋琛的某个助理匆匆赶过来,压根没注意褚玉敲了门就进去,里面便又七嘴八舌一阵,助理携着宋父宋母出来,一面十分恭敬地说好话,一面就拉他们往电梯的方向去。
褚玉躲在门框里静静看着他们离去,才折回病房。宋晋琛正掀开薄毯下床,他脸色不悦,站起来走了两句,膝盖一屈往前栽倒。那个方向是一滩来不及清扫的碎瓷片,褚玉想也没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在他前面过去的,等反应过来,已经冲到他的怀里,用肩膀支撑住了对方摇晃的身体。
男人的心跳很快,是因为差点摔倒的惊惶,甚至下意识地抓住了褚玉的一只手。长长地缓出去一口气之后,宋晋琛松开手指,扶着面前人的肩膀站稳了:“麻烦你,扶我去窗口坐。”
褚玉为自己的莽撞松了一口气,引着对方绕过瓷片,目光在对方脸上搜寻那些最细微的可疑。一无所获,一切如常。
宋晋琛坐进椅子里,支住额头:“收拾完就先出去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儿。”褚玉不知怎么地,没有动,他便又说:“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褚玉只好离去,脚步诚实地一点点向远处,坦白又小心地带上门。宋晋琛没有动,侧耳去听那一点点的脚步声是怎样的不愿,又是如何消失到无法再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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