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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自是吓了一跳,他早知道庆帝知道自己知道此事,只是不明白陛下直接说出来,意欲何为,于是避开这个话题:“陛下,臣的身世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为大庆出一份力就好。”
庆帝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问了这些时日京中的具体情况,范闲一一作答,也禀报了长公主和皇后的死讯,以及太后的……病情。
庆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问道:“太后还有多少日子?”
“太后体衰气弱,经历这么大的事情,又受了惊吓”范闲低下头:“确非人力所能回天。”
范闲心里微颤,陛下回京前,自己特意去看了太后,发现这前几天还能抽自己嘴巴,跳着脚骂人的老太太,已经气息微弱,口不能言了。
范闲自然明白,这是陈萍萍做的手脚,在帮自己清扫隐患,在暗暗感谢院长的同时,也懊恼自己做事还是不够万全。
自己在宫中做的这些事情,可不怎么光彩,若真让太后告诉庆帝,自己夜闯皇宫劫持太后伪造懿旨这一系列手段,怕是……
“家里边都还好吧。”庆帝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多亏靖王爷照顾,家里人无事,只不过……婉儿被李云睿下了药,如今……”提到此事,范闲真的是万箭穿心。
庆帝沉默着,他能猜到李云睿给林婉儿吃的什么药,也知道此药无解,暗道这女人确实狠厉。
庆帝也不好说什么,他只是拍拍范闲的肩膀:“先回家吧,等你家里的都处理好了,朕再找你。”
进了宫,太后一身素白躺在床上,庆帝坐在床边,抬手把了把脉。
陈萍萍做事必定稳妥,那药是费介压箱底的,不是毒药,而是加速人的衰老,无论谁来诊脉,也都只能归结到人老体衰,天命将至。
“太后累了,你们都出去吧。”庆帝显得有些疲惫的轻声说道。
皇帝坐在床边,将体内的真气柔和地灌注到太后体内,他柔声开口:“母亲,儿子回来了,有好多事想跟您分享……”
也许是真气的作用,也许是回光返照,太后眼皮微微一颤,似乎要睁开眼。
庆帝知道母亲时间不多了,就想说点高兴的事:“母亲,四顾剑和苦荷都死了,这天下终将是大庆的天下……”
就这样说了许多,庆帝感受到母亲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临别之际,庆帝脸色沉重,斟酌了许久,似乎下定了决心,在太后耳边开口:
“母亲,二十年前,朕听了您的,二十年后,朕决定听自己的,太子不成大器,但范闲,他真的很不错,朕要把江山传给他。”
已经命若悬丝、朽如枯木的太后,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听到这句话,身体忽然僵硬起来。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这是她人生最后的话,但有费介的药在,太后再也无法发出伤害到范闲的声音。
皇宫里的钟声嗡嗡的响了起来,响彻四周,宣告着庆国的太后驾鹤西去。
太子坐在空无一人的东宫里,知道最疼自己的太后去了,过不多时,听外面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随后庆帝只身入内。
庆帝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儿子,冷笑一声:“协助老二,配合范闲,身不由己,绝地反戈?”
太子头埋得低低的,闷声说道:“二哥说是这么回事。”
“他说?他说管用吗?事情到底是怎样你心中不清楚吗?”庆帝缓慢而冷漠的说道:“不得不承认,老二这一手玩的漂亮,给了天下一个合理的解释,给了你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也给了朕一个宽慰自己的借口。”
太子只是把头磕在地上:“事已至此,如何定夺尽在父皇一念之间,儿臣悉听处置。”
“朕不明白,你俩相争多年,为何此时老二要保你?”见太子沉默,庆帝便摆了摆手:“罢了,既然老二费尽心机想让你活下去,那朕便也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庆帝看着他,突然有些看不透,他摇摇头往外走:“这东宫你还照常住着,太子你也先做着,无事便不要来见朕了。”
不杀太子,一方面是想看看老二搞什么鬼,另一方面他误解了母亲的意思,他以为太后没说出口的话,是在为太子求情。
“谢父皇隆恩!”一直到庆帝走了好久,太子才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李承泽写给他的,庆帝来之前,太子刚刚将它看完:
承乾:
陛下一直属意你继承江山,但因猜忌多疑,恐你势头过胜,故而借叶轻眉之死,屠你母后全族;刻意厚此薄彼,挑起你我之斗;清扫你身边之人,使你多年好友宫典与你决裂。
以至于今时今日,你无亲可靠,兄弟阋墙,挚友割席。
陛下于我,更无父子情分可言,多年以来,将我以颈磨刀,肉身做道场。你我也好,范闲也好,天下每一个人,皆为陛下棋局中之棋子。
如你所见,我与范闲,皆不忿于如此命运,定要斗上一斗。唯愿承乾你莫要暴殒轻生,只盼与我并肩作战,静候黎明。
终有一日,曙光将至。
承泽
太子捏着这张纸,又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手指摸着“承泽”两个字,闭上眼睛,然后将信伸到烛火上,烧掉了。
“先不死了”,太子心里想着:“我还真想看看,二哥你信里所说的那一天。”
“太冒险了!”靖王府中,范闲指着李承泽骂道:“我看你真是疯了,你当众说那些话已经让陛下很不爽了,你还给太子写信?万一这信让陛下看见了,你还活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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