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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母亲做了很长时间的化疗,头发不断从头皮上脱离,剩下的头发好像只有纸那么薄,风一吹,白白的头皮全露出来,于是父亲给母亲买了一顶很漂亮的帽子。
化疗消除了母亲身体里的肿瘤,过年回家时,她看起来很硬朗,头发长了出来,不过还经常带着那顶帽子。
颜鹤径在几个小时的航行中,直瞪着两只干涩的眼睛,才明白化疗消除母亲的癌,只是暂时的。暂时给了他们全家人希望,暂时让自己还是个有母亲的孩子。他不断回忆电话中父亲的话,一遍一遍默想父亲说话时的语气。
其实还好,父亲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太糟糕,意味着母亲的病也不会太糟糕。
天气还了暖,颜鹤径从出租车里看向家乡的海,蓝绿蓝绿的,卷起白浪。窄小的报亭、拥挤的杂货店顺着海滨分布,都在冬季退去后活了过来,可颜鹤径的指尖仍是冰的。
父亲不在家,可能还在医院里。颜鹤径放了行李,在门外打车时碰到同样赶回家的颜松影。
颜松影留着利落的短发,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看了颜鹤径一眼,眼中竟流露出许多脆弱。
哥哥一直不如他坚强,小时候打架打不过他就哭鼻子。颜鹤径上前扶住颜松影的胳膊,轻轻拍了拍,无声地宽慰。
他们彼此间不必再说什么,同样血脉的亲人,总懂得对方想表达的。
颜鹤径说:“走吧,哥。”
他们沿着小径一直向前走,拐出路口,叫了一辆车。
颜松影先点燃了烟,之后他递了一根给颜鹤径,于是算上司机,车内有三个男人都在抽烟。颜鹤径是嗅不到那种让不抽烟的人憎恶的味道的,他觉得飞机的劳累消除了一些。
“哥,”颜鹤径看看他哥的脸,“你怎么像又老了许多?”
他想让车内的气氛轻松一些,专找能让颜松影生气的话来说。谁知颜松影反应不大,和颜鹤径一样的眉毛往里皱,语出惊人:“我最近刚离婚。”
颜鹤径十分惊讶:“不是吧!”
这是颜松影第二次离婚。颜鹤径很无可奈何地想,他们兄弟的情路怎么都这样坎坷。
颜松影吸了口烟,蜷着上半身,衣领被海风吹起来,黑眼圈很重。
“这事先别跟爸妈提,等妈...”他忽然丧气地垂下手,“等妈好一点再说。”
“怪不得团年时嫂子没来。”
“那你呢?不是说要带男朋友回家?”
颜鹤径无赖地笑,说:“我也分手了。”
沉默了一会儿,颜松影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要是我们晚年都孤身一人,就一起搬回老家住吧,兄弟两个人陪着对方老死也比一个人老死好。”
“不可能。你一个人孤独去,我不可能孤独到老的。”颜鹤径踢他哥一脚,忿忿的样子。
母亲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瘦小了?她在病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好像床单能把她整个人吞进去一样。医院很暖和,她还带着父亲为她买的那顶漂亮帽子,毛线织出来的花纹很好看,看起来暖融融的。
她在睡觉,父亲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打盹,下巴不断向下点,似乎马上要栽倒地上去。午后的阳光斜在父亲的背上,母亲的脸上一片暗暗的阴影。
颜鹤径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爸”,父亲醒了,并不大的眼睛恍惚了一下,才看清他的儿子们。
“下去说。”父亲的食指竖在了嘴唇上。
父亲是个烟鬼,在厨房的抽油烟机下躲着抽过烟。现在他拒绝了烟,说母亲闻着会难受。
年后母亲的状况就已经不好了,癌症复发,一天比一天憔悴,所有的化疗白做了。刚开始不想通知儿子们,现在怎样都瞒不下去,最后一面要在母亲清醒的情况下见见。
刚才在车上说颜松影老了是颜鹤径瞎掰,父亲才是老得厉害,但颜鹤径闭着嘴,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接近六点时母亲醒了,她无力地躺在床上,表情却是欣喜温柔的,她没有力气说太多话,基本听着他们说话,偶尔应答一声,简单地表示肯定或开心。
她的手腕细得可怖,却还是想要牵牵颜鹤径的手,直到他们的手都有细细的汗出来,那是母亲还温热的体温。
回家后,颜松影没忍住眼泪,颜鹤径没哭,但他一整晚都没睡着。
他曾读过一本书,里面写——所有身心健康的人,都或多或少设想期待过自己所爱的人的死亡。
可当死亡真正来临时,它仅仅只像个想法,颜鹤径感觉不到真实。
母亲在颜鹤径回家的一周后断了气,过程平静得像一场梦。盖住她身体的布洁白,白得晃眼,阳光一下来,空气中都是细尘。她的五官在白布之下凸起来,白布没有一点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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