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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le In One 1(第1页)

两只体面眼,一颗富贵心。

杨戬漠然扫视着宴会厅里往来穿梭的红男绿女,蓦然想起了寸心对名利场中人的评价。她自己出身于这样的阶层,见惯了衣香鬓影下的尔虞我诈,自然对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毫无艳羡。

守在门口迎来送往的常娥一眼看见了杨戬,忙对正在谈笑的友人说声“抱歉”,赶着上来寒暄:“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师姐亲召,不敢不从。”杨戬也客套了一句。常娥今天是特意打扮过的,峨眉淡扫云鬓高耸,露出雪白的颈项,深紫色削肩礼服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的身形,唯其没有珠宝点缀,更显得清丽典雅,教人丝毫不敢亵渎。

常娥掩唇一笑,左颊上的酒窝旋成一泓温柔的泉眼,端庄之外又添了几分和煦:“你也会拿我打趣了——如今你是知名刑事鉴识专家,又刚帮公安局破了几宗大案,我听他们说,业内都传言,只怕省检察院的首席司法鉴定专家就要换人了。”

“我只对案子有兴趣,至于做官么,还是算了。”杨戬笑着从旁边侍者的托盘上取了一杯酒,自鼻下一过,又放了回去。

“这酒不合心意?”

杨戬摇摇头:“这是商业聚会,我只是个教书匠,不太适应这种场合。”

常娥知道,如果自己再不透露目的,杨戬可能很快就要找个借口离开。她抬眼朝远处望了望,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董事长想见你。”

“是董事长,还是董事长夫人?”

“……”

“那就是夫人了。”杨戬并不惊讶。近来听说张百忍身体不太好,九霄集团一应大小事务都有放权给王婉妗的意思,而他那位早就不甘寂寞的“舅母”自然不肯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正在大肆安插己方人手,以图将目前的暂时措置变为永久局面。只是他不明白,王婉妗夹袋里的人选不少,为什么偏要通过常娥联络自己?

他根本无意流连。两小时前孙齐天发来了寻亲案的进一步细节,听上去十分棘手——委托人从没见过父亲,自小由母亲和继父一手带大,现在母亲病逝,临终前才告知委托人实情,唯一的希望就是想让儿子认祖归宗。可惜多年飘零,没人知道委托人的父亲是死是活,用孙齐天的话说,“这么好玩的案子百年难遇”,一定要跟杨戬双剑合璧,搞清其中的来龙去脉。杨戬念书的时候读过很多类似的案例,但亲手解决这等难题还是第一遭,这么一来倒勾起了他的兴致。

“请你代我跟张夫人打个招呼,我对九霄的一切毫无兴趣,目前也不想离开w市,若可不再相扰,杨戬感激不尽。”说罢,杨戬朝常娥略一示意,转身便走。

“杨戬!”常娥急了,王婉妗交待的任务是务必要将人留到她亲自过来,眼下又怎能放杨戬离去?常娥赶了几步,刚把手搭上杨戬的臂弯,却觉得他的身子一僵。

她顺着杨戬的目光看去,金碧辉煌的大厅门口,有个娇小的身影正在下车,线条完美的小腿才刚伸出车外,纤细高挑的鞋跟轻轻落在红毯之上。

寸心!

杨戬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眼睁睁看着分别了好几个月的伊人施施然自车上下来,低头整整裙摆,含笑向熟识的宾客们致意。

盛妆的寸心原来是这般模样。

在杨戬极力想要回避的记忆里,寸心从来都像一位等待骑士搭救的公主,再不曾以一个女王的姿态,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

她今晚穿了一件淡金色的紧身礼服,胸口依然采用最喜欢的深v设计,只不过这件向下一直开到了腰际,两片薄薄的布料之间,用无数根极细的金链子穿起,层层叠叠若开若合,透出引人遐思的春光。手工滚压的花饰和繁复的金银线刺绣裹着她修长的双腿,同腮边奢华无度的耳饰一起,在满场耀眼的灯光中熠熠生辉。

杨戬忽然觉得有点恼怒。他无须环顾四周,也知道寸心吸引了全场男人的注意,那些炫目的金链在她傲人的双峰之间流光溢彩,坦然迎着雄性动物们贪婪的目光,却让站在最佳视角处的杨戬握紧了拳头。

寸心显然也看到了他,略一停顿,随即漾起得体的微笑,款步走过来:“好久不见。”

杨戬僵硬的伸出手,就在即将握上寸心的时候,她却微微侧转了身子,径直把手递向了常娥。

“常小姐还是那么美。”寸心唇边是完美的笑意。

“敖小姐说哪里话,您才是艳惊四座。”常娥笑着回答。二女互相打量了片刻,两只手握在一起,一触即散。

被晾在一边的杨戬怔了怔,寸心已经转过身来,却并不伸手,只点头示意:“你竟然来了。”

杨戬的面色晦暗难明,像是嗔怪,又像是烦躁,却亦不便当场发作。常娥心里雪亮,但她毕竟是酒会的主人,总不能看着场面就此冷掉,略一想已经得了主意:“敖小姐喜欢什么酒?我去帮你拿。”

寸心却不愿俯就:“抱歉,我不能饮酒,会过敏的。”

是么?杨戬在心里冷笑,如果寸心不能饮酒,那年又是谁和他在拉斯维加斯喝到昏天黑地,还一起跑到veian婚礼教堂,将驾照拍在桌上,逼着牧师“现在、立刻、马上”给自己登记?

这是一丝不苟的杨教授这辈子唯一的污点,到死都无法忘掉。

污点么?

杨戬忍住嘴角不请自来的笑纹,任由另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好像你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挺惬意的。”

寸心不晓得他的心里波翻浪涌,只看见那人金丝边眼镜后的双眸暗下去又亮起来,像是回忆着什么有趣的事情。她暗暗掐了手心一把,逼迫自己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杨教授不喝点儿什么?我记得你酒量很不错的。”

“不如你替我选一杯?”杨戬早已回过神,语气不咸不淡,却听得常娥微微皱眉。

他没有打领带,剪裁合体的西装敞开着,白衬衫的扣子开到第三颗,健硕的胸肌上,一条枪黑色的项链若隐若现。打过发蜡的黑发服帖的梳向后头,却仍有一缕不肯就范,倔强的垂落在眉间。胡子显然是刚剃过的,只有离的很近,才能看见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和喉结附近被遗落的几根,只是高挺的鼻梁上仍旧架着那副细金边眼镜,隔着镜片的反射,很难看清真正的神色。

衣冠禽兽!

寸心在心里腹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其实杨戬的目力绝佳,只有在被迫面对人群的时候才会戴上眼镜,仿佛这样就可以屏蔽掉那些努力探查他内心的目光。只要他愿意,这人洞彻一切的眼神随时能甩掉故意伪装出的柔和,以摧心剖肝的犀利,让被注视的目标遍体生寒。

但此刻绝不是示弱的时候。寸心迎着他的双眼,抬手招过一个服务生,低声吩咐了几句,转头笑道:“我叫人拿一杯hio给你,包管你一定喜欢。”

“hio?”

寸心瞟一眼同样诧异的常娥,悄悄挨近了杨戬,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音量轻笑着说道:“holeinone——你们难得故人相逢,想必最适合一杆进洞。”说罢拍拍杨戬的肩头,在他愤怒的注视中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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