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诉说一个久远的故事,声线带了些花灯旋转间的轻盈,“但他没有。他让宣泽回家,把我带进轿子里,一起回了宫。他只是想来接我而已。”
“除夕时在嘉应,方琼谈起有一年上元节,昌平街扎起了十丈高的灯树,沿途点起五万盏灯,光渡寺晚钟敲过一个时辰后,城头放了烟花,万人空巷。但他说他没去看。”
他叹道:“我们在寺里瞧了一会儿,然后再去的菡水居。他大约还在怨我逼死了侯爷。”
“坊里的女郎漂亮么?”她抓住重点。
“没阿姊好看。”
她很受用,搂着他的脖子,“明天旬休……”
王放抚着她的背,“我就在沉香殿,不出去。好了,快睡。”
罗敷闭了会儿眼,帐子里静静的,他肯定还没睡着。
“冬至能回来吧。”她满怀希冀地问,“我都没有说什么‘等花谢了、下雪了就回来’这样的话,折子戏里这么演都要很曲折的。”
他宽阔的手心包住她,“你若回不来,季统领就要提头来见我,阿姊宅心仁厚,定不忍看他丢了脑袋。”
“我不要卞巨跟着,你换个人吧。”他把统领都给了她,自己用谁用得顺手?
不等他答,她又道:“余御医求我把明绣留下,我同意了,你给我的侍女比较灵光。”
他似乎睡了,呼吸转为宁静,她唤了他一声,见他没有反应,只得躺好。
过了很久,王放听见她怅然的絮语。
“真想带你回玉霄山看看啊。”
第173章身败名裂
秋雨连绵,凉意渐生。
运送天家聘礼的队伍已然在半月前出发,洛阳城许久不曾像今日这么热闹过,大街小巷皆是撑伞往北边走的男女老幼,纷纷朝两排官兵之间指指点点。
集市口的摊主们早早为贵客让道,多年未见血的涿河边架起了高台,数辆囚车从黑压压的人群中鱼贯而出,车中押的正是半年前叛乱的越藩及其家眷。藩王被削爵为庶人,没了以皇亲之身问罪的待遇,连枷上的锁链都生锈了。
秋审未至,被判了斩监侯的犯人眼下正在刑场上瑟瑟发抖,可见此人罪大恶极,竟能让今上提早两个月下令处决。午时仅斩卞巨一人,其余都是陪斩,留到霜降后再听发落。
监斩官坐在偌大的场子上,觉得天气甚好,地方也甚妙,砍了头之后就顺势抛进河里,这雨一下,地面都不用费神清洗了。
“上头坐的可是南安原先的都指挥使,五月初就被陛下调到兵部了。”
“那不是越王爷的人嘛……”
监斩官孙大人和和气气地朝底下望了一眼,骚动的百姓立刻肃静下来。
据说今上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容易迁怒,何况这位王爷千岁还名正言顺地触了逆鳞,不拿他开刀还真说不过去。
还据说今上的脾气来自于未来的皇后,他在南安时知道黎州卫中有位太医院的女医官,身份异常特殊,月前国朝和匈奴订立婚约,此后那位医官就不常来官署了。
再据说……
“大人,午时三刻到了。”副官冒汗提醒道。
孙大人回过神,将决令轻飘飘一掷,“嗯,斩了。”
再据说他的老上峰在倒台前做了好些阴险歹毒的事,今上还抽空去诏狱里看过隔了几房的堂叔,出来时脸色沉得能下雨,莫不是那些阴险歹毒的伎俩和陛下的家事有关?
台下一阵惊呼,待到那殷红的血红毯似的铺将下来,他才严肃地下令:
“让大伙儿都散了罢,没什么好看的了。下次行刑是在十月份,叫这些摊主小贩们提前好生扫地。”
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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