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俊彬立时坐正了。
他大脑飞速运转,顿觉疑点重重,他不禁想问,盛骁为什么拿失败的婚姻和他们二人的关系相对比?
身边成功的例子比比皆是,他怎么不拿过得好的夫妻比呢?
也许盛骁潜意识里本就把两个男人的关系和失败的婚姻归为一类?
这样的对比,只能说明他不会做出愚蠢的选择罢了。可他和那些情场上的老弱残兵又岂能同日而语?他的选择范围、他的容错率可比别人高出千倍万倍。
沈俊彬皱眉问:“你想过和一个男人长时间相处吗?”
盛骁神色自若地开着车,反问:“多长算长?怎么个‘处’法儿?”
“每一天。”沈俊彬有种不合时宜却非表态不可的冲动,缓了口气,尽量控制着自己,以免把话说得太凶悍,“就算不是每一天,也是大多数能在一起的时间。除了没领证,其余什么都跟普通夫妻一样。两个人睡在一起,可以做,也可以不做,但是除了彼此之外,不能和任何人有说不清楚的关系。”
他顿了顿,又道:“时长——一辈子。”
话没说完时,沈俊彬已然后悔,因为这日子听上去如同一开始就干巴巴望不到头的牢狱之灾,如同一念决定生、一生都得无条件供养的不成器孩子。除了他自己,恐怕没人会甘愿在这样的契约上签字画押。
与盛骁展望得五彩缤纷的金童玉女生活一比,差得也太多了,连人家的低配都算不上。
可他最在意的问题不是“怎么相处”——他预计自己无论是每天耗时来回还是避不见人都能接受。他在意的是盛骁打算和他“在一起多久”。
这个问题是一道坎,不得到一个清晰的答案他的思维就被这坎儿绊住,永远都跨不过去。明知道自己少说了些什么关键,可他又想不出来缺失的重点在哪儿,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补一句“我会照顾你”,又担心好端端的突然这么说,会让盛骁嫌这话不吉利。
盛骁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想化解他的尴尬,鼻腔挑着尾音“嗯”了一声,笑问:“你是要和我同居吗?”
沈俊彬一点都不想笑。他满心矛盾地把脸转向窗外,以免自己强烈的求知欲把人吓跑:“不,我只是问,你有没有过这个想法。”
“哦,想过的。”盛骁舔了舔嘴,不太正经地笑着说,“想是想过,但是仔细想想,还是不要了。”
沈俊彬惊地立即转回头:“为什么?”
“俩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新鲜,我的什么都是好的,我没及时洗澡,人家说我有男人味儿,我放个……算了,我打个嗝人家都说是香的。等处的时间一长,那就不行了。”盛骁浮夸地哀叹一口气,“人家嫌睡觉不能翻身,不让我抱,嫌我脑袋重,也不大愿意抱着我。”
这与沈俊彬迄今为止收集到的历史记录不符。他冷冷道:“是么?你和谁住过?”
“还能是谁?”盛骁惊讶他如此健忘,“我说的这不就是你么?你现在睡完我就走,有时候还有点意见呢,不过碍于是客,才勉强忍忍我。这要是真住一起了,我不整天被你数落死?沈总,我上班也挺不容易的,干嘛弄得俩人都累啊,还是不要了,不要了。”
沈俊彬:“……”
很多时候成年人说出口的借口并非根本原因,不过是为了双方脸上过得去而已。社交礼仪中有一项规则叫做“委婉地拒绝”,譬如不想和某人一起吃饭,要说“家里有事”,拒绝一个人的追求,要说“我专心学业”,不想聊天了说“我去洗澡”,人力对看不上的求职者说“非常遗憾”。
被告知的那个人应当有自知之明,听清答案就行了,别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沈俊彬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或许盛骁肯找托词,笑着拒绝,已是很给面子。
去酒店的路还有很长一段,沈俊彬在脑中回放两人的对白。盛骁的回答显然是成熟而中肯的,他表达恰到好处的欣赏,但不作长久虚无的保证,他肯定他们目前“偶尔在一起”的关系,又不将二人的距离拉得太近。
不能说他是现实的利己主义者,只能说他是一个经验丰富又心平气和的投资客,深谙看好一只股票不一定就要持有的道理——可以不吝夸赞,甚至添油加醋,可即使看客都听信并且纷纷准备为其买单了,他本人也不会轻易倾其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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