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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婚礼这天,身着塔夫绸露肩婚纱的陆晚,没有任何人陪同,孤身一人走向主舞台。
从来没有这样一个新娘——她穿着手工定制的婚纱,长长的头纱拖地,头发高高盘起,除了将完美修长的脖颈展现出来,更是一点不差地暴露出了那张没任何表情的脸,和不情不愿的心。
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陆晚不笑,不哭,眼波平静,连一个憎恶的眼神都不屑于施舍给尽头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偏偏庄恪笑得很真心开怀,他一厢情愿地搭了这个台,逼着人配合自己唱戏,台下喝倒彩者有之,讥讽者有之,嘲笑者有之,而台上的陆晚,是最不敬业也最不入戏的临时演员,他却浑不在意。
不止一个人在担心,这位不敬业的新娘连演完收工都撑不到。
纵使这样,陆晚的美仍旧惊艳了台下心态各异的宾客,惊艳了她的新婚丈夫,也惊艳了草坪另一头酒店高层的某扇窗户内,一个面沉如水的年轻男人。
没有人给祁陆阳发喜帖,不请自来的他,立于弧形落地窗前远远地观看了全程。
兴许是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没好完全,祁陆阳站了会儿,冷汗不经意间从额角滴落,他抬手拭了拭,又轻揉眉心,衬衫袖子因为这动作稍稍往下一带,露出男人手腕处精美繁复的线条与颜色。
想知道陆晚从拘留所出来后去了哪几个地方,对于祁陆阳来说并不是难事。所以上周他自己开车,直接寻到了帝都的一条老胡同里。
陆晚去的那家纹身店位于七拐八绕的胡同的中段。店面不大,装修是年轻人喜欢的工业风,老板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花臂寸头,身形结实,耳垂上的银钉连成一排,气质不太好惹。不过,他说话却意外热情,一口京片子重音懒散、尾音混沌,见人先端起三分笑:
“您是纹还是洗?有预约么?”
祁陆阳摇头:“我来问个事儿。”他把陆晚的照片调出来,给老板看:“这姑娘是不是来过你这儿?”
“我这一天下来得接待好几拨客人,就是再好的脑子他也记不住——”老板瞟了眼照片,立马改口:
“诶,我还真记得她!”
“您记性不错。”祁陆阳一边四处走着,在店里打量,一边说。
老板摆手:“不是我记性好,是这姑娘太能嚎。手上纹个芝麻点儿,愣是把嗓子都给哭劈了,那模样,前前后后吓走了我好几个客人。都以为我给她施刑呢。”
想到老板描述的场景,祁陆阳想笑,却发现自己已经忘了怎么笑,表情做出来只剩古怪。他闷闷地接话:“她啊,打小就这样,怂,怕疼。”
十五六岁爱漂亮的年纪,陆晚见别人都打了耳洞,自己也心痒痒,又不敢一个人去,非拉着陆阳作陪。陆阳口是心非地不乐意半天,最终还去了,还送佛送到西地先让人给自己打了个洞,打完告诉陆晚:
“看见没?挠痒痒似的,一点不疼。”
那天陆晚打了两耳洞,没哭。倒是祁陆阳自己不注意,又是沾水又是流汗的,伤口发了炎,送医院清创,结果又被陆瑞年一顿骂,说他不学好,一个大老爷们儿屎壳郎擦胭脂,臭美臭到天上去……
如今,祁陆阳的耳洞早已闭合,耳垂上只剩一个浅坑,可其他地方的窟窿,,怕是再也长不好了。
店老板听他这么说,好奇地多了句嘴:“您是那姑娘的什么人啊?”
“她男人。”
“初恋?你们这打小就认识,感情肯定挺好吧。那姑娘人呢?”
“跟人结婚去了。”
老板假模假样地在自己嘴巴上招呼了一下:“得,您就当我没问过这话。”
祁陆阳似是毫不介意,问:“纹在掌心真有那么疼?”
“当然了。”
老板走过来,让祁陆阳伸手摊掌,然后用指尖在他掌心刮了两下,登时,男人条件反射地就想抽回手。老板乐了:“您看,我就挠一挠,您就受不了了。这块儿啊,血管多,皮肤也薄,知觉敏锐。拿刀子刻那么几下,必须疼啊。”
点点头,祁陆阳又问:“还有哪些地方比较疼?”
老板一一介绍:“一般来说,皮下脂肪薄,以及肉嫩的地方,都会比一般位置来得疼。就比如,四肢内侧,肋骨锁骨,脚腕子,手腕子,纹起来那都是切肤刻骨的滋味儿,不是谁都受得了的。试过一次,保证一辈子都忘不了。”
看起来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祁陆阳吸了口烟,又拿烟头的一端点了点墙上贴的各种样式:“您帮忙给我设计下,图案随便,纹的位置越疼越好。”
“您这是……奔着满清十大酷刑去啊?”老板劝他,“不是我说,您这又是何必呢?人都结婚了,指不定明年就得当孩子妈去。咱可想开点儿,大丈夫何患无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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