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宁几乎是一路疯跑回凤仪宫,她不知道父皇为何说出那番话,但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的确确感到了恐慌。
求而不得,咫尺天涯……,她想到了前世。
她自私,恶毒,不择手段,尤其是失去孩子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精神恍惚,喜怒无常,简直暴虐得令人发指。
她不顾李郢的阻拦,不惜一切代价揪出了当时已有身孕的秋娘,废除四肢,剖腹挖心,手段之残忍,非常人能及。
可即便如此,依旧没能压下她心中的怨恨,从那时起,她仿佛变了一个人,毫无恻隐之心,只剩下满腔仇恨,她仇视李郢,仇视慕薇凉,甚至仇视那些幸福的怀着身孕的女人。
为什么我的孩子没了,你们的孩子却好好的?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魔了,居然想派人去残害尚未出世的小生命。
所有人都对她残虐的行径战战兢兢,站出来阻止的却只有沈夜。
他说:公主毫无仁慈之心,他日必遭天谴。
他说:属下虽生来卑贱,却也明白稚子无辜,公主若执意如此,属下甘愿领罚。
他说:你是我见过最恶毒的女子。
如此直白的厌恶,虽然骂醒了她,却也刺得她眼睛都红了,再加上后来误会他和慕薇凉里应外合,使得他在她手下受尽折磨。
先是鞭刑,后是瞿牢。
瞿牢那种地方,专为处置死士而设,根本不把人当人,凡入其内者,日日夜夜承受锥心蚀骨之痛,烙皮,刀刮,折骨,他身上的伤就没好全过。
不仅如此,她还恶劣地迁怒他的家族,碾碎他一身傲骨……
身后的杏书早已不见了踪影,秦宁扶着一旁的石雕弯下腰来,心口疼痛难忍,从未这般深切地痛恨过自己。
她痛苦,悔恨,以至于惶恐。
如果前世的沈夜厌极了她,那么今生呢?如果今生的沈夜亦知道前世种种,又会怎样对待她?
背叛?远离?
不,以他的品性,决计不会作出这种事,他会继续效忠于她,可内心却深深厌恶着她,他们近在咫尺又远隔天涯,她将永远求而不得……
“公主?”
就在她苦苦挣扎时,一声呼唤将她拉回现实,骤然抬头,心心念念的人正端立于粗壮的老槐树下,距她几步开外,微皱着眉,似乎在打量她的情况。
几乎是下意识的,秦宁猛地扑向他,双手使劲环住他的腰,口中不断念叨:
“沈夜,你不要离开我,不要讨厌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的话我都会听,求求你别讨厌我……”
青年猝不及防,被她撞了个满怀,不一会儿,胸口处便浸湿了一片。
“公主,您……怎么了?”
沈夜稍稍拉开她,却见少女脸上泪迹斑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宁可怜兮兮注视着他,藕臂一刻也不离他腰间,可能因为刚哭过,声音听起来格外软糯:“我,我就是想你了~”
是她魔怔了,如今才刚刚开始,一切还来得及。
沈夜默了半晌,薄唇抿成一条线,浑身都紧绷起来,这一世的公主怎么会如此反常,那黑眸中不加掩饰的炙热,是前世从未有过的。
“沈夜~”秦宁见他神色肃然,不禁小心翼翼喊出声来,方才的确是她冒失了,会不会吓着他?
“公主!”正思索间,只听身后一声惊叫乍起,回头一看,原来是杏书气喘吁吁追了上来,她此时手指着他们,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颗鸡蛋了。
秦宁凤眉一横,面色不耐:“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本宫有些饿了,你去吩咐小厨房做几个菜端上来。”
说完又转过头温声细语道:“沈夜,你陪我一起用膳好不好?”
前后态度变化之大,堪比戏法。
杏书艰难地合上嘴,公主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还有,吩咐下去,闲杂人等以后无事不得出入宁和殿。”
“是。”
自重生以来,秦宁一直克制着自己对沈夜的情感,因为沈夜的身份只是一个五等影卫,而父皇心仪的乘龙快婿是李郢,在处理好一切之前,她不能害了他。
可现如今,秦宁却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在乎他,越来越痴迷他,也越来越害怕失去他。
也罢,对外隐瞒,对内她还不能展开追求了么?否则以沈夜那沉默内敛的性子,若她不有所行动,他们的关系恐怕永远都不会有进展。
菜式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的佳肴,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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