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公主上药并不十分顺利,公主从小娇养,哪里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
一张小脸愣是疼得煞白,额上汗珠在昏黄灯光的映射中一点点向下蜿蜒,贝齿磕着娇嫩的唇瓣越咬越紧,破皮了都不曾察觉,唇齿间缝隙不时溢出破碎呻吟。
沈夜看不下去了,拿了一块干净的白布半哄半强迫着塞进她嘴里才好转一点。
好不容易清理完伤口,上药包扎好后,沈夜自己都流了一身冷汗,抬眼看时,公主已经在他怀里昏睡过去。
小心翼翼为公主整理好衣裳,取出小嘴儿里紧咬的白布,沈夜心中又怜又悔,如果不是他一时失神,公主或许就不必受如此苦楚。
他着实没想到公主会不顾一切地冲出来捍卫他,这与前世太不一样了。
前世的公主是那样骄傲,张扬,又是那样果决,暴戾,夹杂着对镇北王的滔天恨意,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发泄着不满。
而自从他当面顶撞公主以后,公主对他从来只有嘲讽,厌恶,不屑一顾,但他从不后悔那样做。
他一直记得初见公主时的画面,如花般的少女穿着一身粉红色及地长裙,眨巴着眼睛伏在陛下身旁,爱怜地抚着怀中通体雪白的小猫儿,时而惊愕,时而大笑,眉眼弯弯,灵动得如同天上仙子。
可原本如此美好的女孩儿后来却因仇恨蒙蔽了双眼,作出那样疯狂惊骇之举!
自成为公主影卫的那一日起,他便知一身荣辱皆系于她手,无法得她青睐是他自己太过固执,见证过她所经历的一切,他没资格谴责她的狠毒,也并不怨恨公主的羞辱折磨,只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弥足深陷,迷失心智,再也找不回最初的模样。
故而重生回来时,他才会百般避让,只望能成为有用之人,一身血肉尽付社稷,但是没想到这一世的变故如此之大,他不仅没能避开,还提前调至公主身边,公主对他的态度和性格也与前世千差万别,有时双眸幽幽,闪烁着不符年龄的狡黠,有时又纯真无邪,如少女般撒娇乞怜。
尤其是今日,那样的以命相护,那样的奋不顾身,满身是血地跌倒在地,却还不忘嘶吼着提醒他躲开……
心跳又开始紊乱起来。
他从小孤苦,给予他生命的父母,一个已与世长辞,一个对他只有憎恶,怎么会有人为他不惜一切?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她日后会下嫁镇北王,会经历甜蜜,背叛,会游走于仇恨与悲戚的边缘,痛不欲生……
沈夜缓缓闭上眼,十指渐渐收拢,翛忽间手起灯灭,二人彻底融于无边夜色中。
――
现下已是子时,宫内却灯火通明,凤仪公主一夜未归,帝后惊怒,派遣羽林军左骁骑孟翰协墨影全城范围内进行搜寻。
与此同时,翊王府内也不得安生,秦溯脸色极差,一掌重重拍在案台上:“十七,你办事素来稳妥,这次到底怎么回事!”
十七单膝跪在地上,面色冷凝:“主子,兰先生错估了沈夜的实力。”
“什么意思?”
十七将当时情形描述了一遍,他活了近三十年,的确第一次见到年纪轻轻便功力如此深厚之人,之前兰先生说他是御影司第一人,不可小觑,为保任务顺利完成,他一次调来十二名死士参与,可若仅仅是不可小觑,他们又何至于如此惨败?要知道那十二人皆是百里挑一的高手。
秦溯听完后,眉头皱得更紧了:“即便如此,你们也不该由着他把箭矢拿去,他怎会知道其中秘密!”
“此事蹊跷,属下的确不知。”
“如今孟翰和时刈到处在找他们,若凤仪以箭矢为证……”秦溯陡然收声,连语气都染上了一丝慌乱:“去把兰先生找来。”
兰舟其人,生而多谋,襄州名门之后,早年被翊王招揽,视为座上宾,如今更是跟着翊王千里迢迢北上京城,暂时定居于翊王府内。
外头整出那么大动静,他当然有所耳闻,果然赶到书房时,便见翊王愁眉不展。
翊王命十七将事情复述一遍后,才开口道:“其他倒也罢了,只是那箭矢所用竹料,仅襄州独有,若凤仪上交此物,本王百口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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