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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荼蘼耸耸肩,很无辜地道,“杜大人不必激动,我只是提出我的怀疑,并没有别的意思。”
“那么,关于阿苏瑞是狼眼头目的事,春状师还有异议吗?可否进行下一环节呢?”杜东辰咄咄逼人的问。
“好呀好呀。”春荼蘼点头,微笑。
杜东辰怔住。
为什么春六的态度这么奇怪,那模样……像是他问她,可否一起去赏秋菊,她很开心的答应了似的?这臭丫头又憋着什么坏呢?
春荼蘼不知自己给杜东辰这位以温润如玉著称的贵公子造成了心理阴影,只对着公座上被冷落了半天的韩谋道,“皇上,刚才审到哪儿了?”
韩谋这个气,心说你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搅局,完全像是没立场,专门要把人搞晕的架式,现在又似全是别人的错,还来问我吗?但是,心中这么想,却明白自己是要配合这丫头,好把阿苏瑞救出来的。尽管表面上不能偏袒,暗中使些力却是应该。
“审到杜东辰诉阿苏瑞:一,偷潜入长安之罪。二。指其为狼眼头目,刺杀我大唐官吏之罪。三,要求重判。”韩谋好脾气的解说,“而你。替阿苏瑞承认了这两项罪行,并申请八议减等,从轻处置。”
虽然春六丫头在上公堂之前,已经和他透过气儿。要做什么有罪辩护,要让阿苏瑞做什么满点证人,可他为什么突然觉得不靠谱?这丫头的打法目前看来还杂乱无章,不知她是故意为之。还是被杜东辰压住了气势。不得不说,杜东辰是个人才,提前居然做了这么周密又详细的准备。上回输给春六。看来之后下了苦功夫的。而阿苏瑞一定不能有事。他身为皇上,天下之主,如今却指望一个小姑娘,是不是也很不靠谱?
“哦,对,八议减等。”春荼蘼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这一次,她打的官司与之前不同。以前她是站在正义的一方。身后有民意支持,也能调动公堂上的气氛。而这回,则是为了夜叉脱罪,在普通人眼里,在不了解事实真相的人眼里,她是大唐的叛徒,是在为恶魔辩护,她失了地利与人和。而天时,其实是指公座上那位,也不能明着支持她的。
在这种情况下,想赢,很难。可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何为八议?”她向皇上施了一礼后,突然走到公堂中央,大声道。
那气势,就像名儒大家在教导学生们,就像才子出言,力压群雄,有着不容人辩驳的自信神采,令她整个人都似乎亮了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和心神,情不自禁为她折服。于是就衬得杜含玉那种装出来的含羞带嗔,落了下乘的下乘。
杜含玉感觉到了这一点,气得双手抓紧了衣袖,好悬没扯破。
“咱们大唐律法中,八议减等,有明文规定。”春荼蘼继续朗声道,“一议亲,指皇上袒免以上无服或者有服的所有亲属,以及太皇太后、皇太后缌麻服以上的亲属,皇后小功服的以上亲属。二议故,指故友和旧部。三议贤,指有大德行者。四议能,指有大才能者。五议功,指有大功劳者。六议贵,指三品以上的职事官,两品以上的散官,及封爵中一品者。七议勤,指有大勤劳者。八议宾,指前代帝王之子孙,被尊为国宾者。”
她语音清亮,却并不高亢,口齿清楚,字字入心。一段话说完,众人油然对律法生出一种敬畏之意来。
“这是咱们大唐律之仁慈、宽宥之处,是皇上圣明,是历代文师鸿儒的智慧结晶。”她大拍马屁。其实她最讨厌这个八议,虽然现代法律也有从轻的情节,但至少字面上不会为特权阶级服务,而是要看具体案情的。但事关夜叉,这个八议,她自然要用上一用。
“依春状师说,阿苏瑞有什么可减等之处呢?”杜东辰看出场上的形势突变,似乎要被春荼蘼扭转,连忙横插一句,打断春荼蘼的节奏。但春荼蘼不急不躁,脸上的笑容虽然抹去,神色却端正清明,令人无法轻视对待。甚至,无法逼视和侵犯。
“杜大人,依你之见,你所诉阿苏瑞的罪名若成立,该判如何刑罚?”她突然反问。
“斩。”杜东辰这一个字说得短促有力。
“可依我说,却应无罪释放。”
第三十七章有偷情的感觉
轻轻一语,满坐皆惊。
杜东辰笑了,“春状师,我知道你很能打官司,但大唐律在那摆着,可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公堂之上,我从不妄言虚言。”春荼蘼把刚才自个儿做的那出尔反尔的事忘记得一干二将,而且绝口不提,“我既然这样说,自然有依据的。”
“依据何为?”韩谋插口问。
春荼蘼向公座深施一礼,朗声道,“民女刚才说的是八议减等,自然要从这方面入手。还有就是,唐律中关于谋杀罪中谋杀者身份的界定。”
“讲。”韩谋在公堂话很少,于是在本来的威严中又加重了几分。
“唐律有云,造意者为首,随从者减一等。此条款,在于重点严惩谋首。造意人,包括雇请杀人者,即便不参与谋杀,也是首犯。阿苏瑞是狼眼首领,虽然取银买命,为人伦道德所不容,在本案中却属于生意来往,算是从犯。但凡一个案子,在定罪量刑之前,性质的确定非常重要,因为它关乎到整个事实,以及此事实所造成的危害。”
“毕竟,他杀人了!”杜东辰咬着这点不放,“就算非造意者,也是杀,手上也沾满了我大唐官民的鲜血。”他还语意模糊,妄图牵连到别案,让看审的人有同仇敌忾之感。
“杜大人,一码归一码,你这样牵三搭四是不专业的行为。”春荼蘼毫不客气的指出杜东辰的花招,“你提出的证据只是许尚书被刺杀案,如果有阿苏瑞受雇杀人的其他证据,不妨摆出来。那时,我们再谈‘大唐官民’,而非许尚书一个。皇上!”说到最后。她突然举手。
这在现代法庭,尤其是英美法系的法庭,她可以直接叫“反对”,然后让法官判官反对有效,还是无效。但在这里,她必须换一种方式达到目的。哼,以为偷师成功了,小杜同学,你还差得远呢!
“怎么了?”韩谋正听得认真。突然被点名,饶是城府极深,帝王心术,此时也是微微怔住,用非常口语化的词句问道。
“我抗议对方状师意图混淆视听!”春荼蘼义正严辞。“本案,是阿苏瑞偷入长安案。代表御史台的对方已经把阿苏瑞是狼眼头目的事混在一起诉讼于公堂了,现在杜大人还要把其他罪行加诸于我的当事人身上。民女以为,未经证实的罪行就不是罪行。就好比我现在诬陷杜三小姐要买凶杀我,难道杜三小姐就是有罪的吗?”
“满口胡言!”因为皇上没发话,杜含玉还站在一边,此时见矛头指向她。分外生气。但她还没说话,下面的杜含烟就跳起来大叫。
春荼蘼眯了眯眼,“杜八小姐,你是想让我告你咆哮公堂之罪吗?何况。今日的主审者不是大唐的官员,而是天子!是皇上!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
这话,说得极重。杜东辰白了脸色。但他反应很快,立即向韩谋道。“臣之幼妹无状,请皇上下旨,把她逐出公堂,以正视听!”
好一个壮士断腕!他自己请求给他妹妹没脸,胜于春荼蘼发招,没脸得更彻底。现在这样的话,还能保持一点体面。
韩谋自然准了。
杜含烟委屈得真掉眼泪,看向春荼蘼的目光,似乎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可春荼蘼根本不为所动。她压根不相信白眼飞刀能伤人,除非有特异功能,当自己X战警啊。
好在杜含烟虽然愚蠢,却不是纯粹白痴,这时候也知道强辩无异,只好乖乖跟在差役后面走了。而杜含玉也被韩谋命令回到座位上,“不得喧哗”。不过想必很快,杜家嫡小姐被轰出刑部公堂的事会成为长安城的新八卦,虽然小了点,不够塞牙缝的,总也算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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