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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哥儿则顺着父亲的话,稚声往下念道:“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2]。”
一切都是恰好,裴秉元恰好来了,淮哥儿恰好背到了这一篇目。
裴秉元拿起淮哥儿默写的纸张,纸上正默写着这几句。孔老夫子只告诉了世人,十五立学,三十立身……世人常常容易忽略,书间十五与三十两个数,寥寥数笔,于一个人而言,是漫长的十五年。
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到一点点将自己收敛起来的中年人。
本是读过千百次的几句话,此时,让裴秉元心间咯噔顿了一下。
“甚好。”裴秉元夸赞,道,“你们继续温习功课,为父不打搅你们了。”
“是。”
……
隔日一大早,伯爵府备了马车,裴秉元亲自前往徐家,应下了贡监之事。
回到家,他对老爷子解释道:“家中淮儿津儿都是难得的读书之才,我未竟的愿、未达成的事,由他们接着去做罢,他们往后的风光,便是我的风光。我既已到了这个年岁,也该试着走走其他的道了。”
裴老爷子欣慰道:“你能想明白便好。”
又过月余,这日,裴秉元启程前往国子监进修。两地虽同在京都城内,但依照国子监的规矩,他入学之后,唯有初一十五休沐之时,才能回家。
裴秉元告别父母后,与林氏说:“这几年,辛苦你费心操持这个家。”
“是我的本分,官人莫惦念着。”
最后,裴秉元对淮津两兄弟说:“为父不在,你们要听祖父的话,要听夫子的话,用功读书,不可懈怠,但可今日完成之事,绝不可拖到次日。”
“孩儿知晓了。”兄弟两应道。
……
伯爵府内,日子悉如往常。
英姐儿比裴少淮大三岁,现九岁,已是半大的姑娘,相貌身段愈发出挑,平日里喜着青衫,不爱繁琐,反倒显得容颜天成,不经雕饰。
年纪增长,性子也跟着显露出来。
她与竹姐儿,已经跟着女先生把字认全了,林氏便开始张罗着,从各府打听,找来老嬷嬷,帮两位姐儿再提一提,端一端言行举止。那教琴棋书画的女先生,亦是轮番前来。
林氏是煞费苦心,可英姐儿却兴致缺缺。
这日,英姐儿又带着丫鬟,在后院里打理她种的那些花花草草,忙得十分开心。
没一会儿,林氏风风火火赶来,远远就道:“我就晓得你在此处……那女先生前脚刚走,竹姐儿还留在房里继续练琴,你怎就偷偷跑了,又来摆弄这些花花草草?”
“母亲,我已做到答应你的,上课好好练琴,你怎出尔反尔,又来这里管教我?”英姐儿嘟囔道。
“那你倒是说说,都半月有余了,你的琴艺怎不见一点长进?”
英姐儿狡辩道:“学了未必能懂,懂了又未必能弹出来,这琴艺增进,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母亲您每日这么辛劳,就莫要太操心女儿的事啦。”一边说,手里的小铲,不忘给黄苓草松土。
林氏见女儿这古灵精怪的样子,真是又气又好笑,道:“辛辛苦苦给你找的女先生,你是一门都没学上,反倒是三丫头,见一样学一样,样样都有模有样。”
“那是竹姐姐有天赋,又勤奋。”
林氏又道:“你若是不肯学这些,也罢,及早跟着我,学着打理府上的产业,免得以后甚么都不会。”
这话,林氏不是第一次跟英姐儿说了,听得她都能倒背了。
英姐儿一边将那盆玉竹端到墙角阴凉处放着,一边应道:“母亲若是要带我去郊外庄子、药园,或是城南药铺,学习打理,我自然是极愿意的……若是母亲说的打理,是叫我坐在屋里头,整日整日地看账本,只怕是账本认得我,我未必认得它。”
莞尔,英姐儿又道:“对了,母亲若是想教看账、算数,不如去教竹姐姐罢,上回三表姐来我们家,表演打珠盘,我瞧见竹姐姐站在沈姨娘身旁,眼珠子都看直了,若不是沈姨娘管着她,怕是要凑到三表姐跟前去。”
“就你长进,一日日竹姐姐竹姐姐的,也不见你能有三丫头的一半要强。”林氏说道,“我早找人教她了,还用你提点我。”
“我是娘亲生的,又不是竹姐姐生的,自然不会像她那么要强。”
“说话愈发没规矩了,叫人听见了笑话你。”林氏教训道。
英姐儿笑嘻嘻道:“我在外人跟前,自不会说这些趣话的……别人想听都听不着,母亲反倒教训我。”
林氏被女儿逗笑,不再教训她,半晌,有些发愁,说道:“英丫头,你这琴也弹不好,画也画不好,书……书尚可罢,往后可怎么给你找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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