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取向时,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分不清虚假和现实,还有欲盖弥彰的狼狈。
一个男人喜欢上另一个男人是病,那些人都这样和他说着,把别人的痛苦当成无关轻重的笑谈,顾卿压抑着自己,想要成为那些人眼中的正常人,压抑着压抑着,就变得不像是自己了,被不断挤压的包裹终于撕裂开,露出与众不同的心脏。
高中的时候顾卿出柜了,换来的是家人的不理解和厌弃,父母觉得养废了这个孩子,觉得他只会让家族蒙羞,所有他离开了十几年的家,在外租了房子,除了金钱以外的所有,都被父母收回,爆发出来的顾卿选择走上特长生的道路,刺目的颜料在校服上勾勒图画,就像是挣扎的具象,他打扮的像是个二流子的不良,在一群乖孩子里格外刺目。
爱情出现在他的青春期中,却也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开,只留下一地狼狈和越陷越深的漩涡。
有时候漂亮的皮相,就是造成后续一切的根源。
他迷茫过堕落过,高中浑浑噩噩的三年过去,顾卿几乎以为自己往后的余生都会如此。
在他对感情心死的那个瞬间,有人把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
一次次砸碎一次次拼凑,颜猷就像是曾经对一切抱有幻想的自己,顾卿好奇,他们这种摇摇欲坠的感情究竟可以维持多久,没想到一晃,就过去了十七年,他们都开始步入人生的中段,生活里已经习惯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要是能够一直那样下去就好了。
裹满银针的人终于把那颗真心碾碎,那个无条件包容他的人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可他明明已经失败了一次,为什么第二次依旧失去了所有的机会。
在上一次,颜猷的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屋子,摆着他教学需要的课本,古板的老师和永远不服老的酒吧老板,怎么看都不是能合得来的样子。
但偏偏他们在一起了非常久的时间。
在失去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不断的回想那些曾经,在颜猷去世的第一个月,顾卿发现家里还有颜猷的影子,做饭的颜猷、在沙发上看书的颜猷,像是房子在播放他们的曾经,不同的时空扭转到一个节点。
酒吧关门了,顾卿一直呆在家里看着那些被保留的记忆。
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颜猷早已弥补上他家人的空白,爱情的构成并不只有热血沸腾的激情,还有如溪水平缓的淡然,他开始跟着颜猷的影子去了解他们的家。
专门买回的骨瓷碟子在哪个位置,切水果的专用刀被收纳在哪个刀架,他跟随着影子,一一摸清,从前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颜猷。
却在他死后注视着虚幻的影子。
直到一天,影子开始不断的减少,顾卿神经质的睁着眼,以为这样就可以留住,但都无济于事,最后只剩下一个‘颜猷’,和往常一样到阳台打理花草,却在下一秒消失。
就像是带走了这个屋子里仅剩的,属于颜猷的东西一样。
他焦急的想要抓住,身体不受控制的翻越出防护栏,在坠落的几秒钟从未感觉到恐慌,只觉得平静,那张漂亮的脸血肉模糊,雨季未停歇,洗刷掉浓艳的血色,坠亡的尸体吓到来往的路人,失焦的瞳孔里是旁人惊慌失措的表情,还有红蓝色的车灯。
他这一辈子当真是愚钝窝囊的要死,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想要一切,却又在拥有一切的时候去怀念曾经,舍本逐末的彻底,也输的一败涂地,黄色郁金香枯萎在封死的酒吧,它的主人也在雨季的最后一天坠亡。
两手空空来,也两手空空走。
——
命运的眷顾让他有了第二次的人生,回到那永坠漩涡的那天,手机里传来爆破声的时候,他心脏剧烈跳动的像是要离开躯壳,得而复失的预兆几乎让人发疯。
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睁的巨大,苍白的脸色让他看上去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的怪物。
颜猷的失忆,给与了卑劣者虚假的希望。
总有人觉得所造成的伤痛可以弥补,顾卿也这样认为,隐瞒一切,伪装成别人眼中幸福的样子,用欺骗构建出的完美假象,就像是香槟塔,从最底部就用了最劣质的材料,在香槟倾倒的那一瞬间,原本华贵的装饰瞬间碎裂一地。
背叛拼凑出十周年的鲜花,重新定做的戒指被留在空无一人的家里。
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殊途同归。
他的爱人再也不会为他而停留,有时候相互陪伴也成了一种奢望。
酒吧着火,唯一的受害者是霍成风,没有死,却几乎成了依靠科技吊着命的废人,绷带包裹的像是木乃伊,怎么也想不到是财经板块上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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