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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问如何才能做到,那是一种只停留在字面上,没有谁去实践过的疯狂——将血液放干一半,注入酒汁毒液,便可以百毒不侵或者千杯不醉。
冥族谁都知道有这么个法子,然而,没有任何人见到过。
那样的疯子,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跌倒在地上,浑身不断在颤抖的沐魂。
“你是不是疯了?无论是将血液替换,还是将心脉扯断,都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在开玩笑,怎么会……”
“是啊,只要是活着的,都会惧怕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未必是贪生怕死,只是一种本能罢了。然而,如果早就死了,这一切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她的脸上带着惨然的笑容:“你虽然对我这样的家伙都留了一念仁慈,当年姐姐大人呵斥我的时候,你也只是礼貌地对我笑。可是,纵然如此,真正关心我的,却一个都没有。哪怕是您也只知道我是个没有感情只会假笑的冷冰冰的怪物,却不清楚为什么没有感情。无论是同情的,还是厌弃的,都一样的让我恶心,谁也没有真正关心过我的想法。”
她的手在被扯断了心脉,不断淌血的伤口上轻轻一拂,伤口不可思议地——不是愈合,而说成是复原更为确切些。
的确就是复原,不是肉体结痂脱落,更像是打碎了的瓷器回溯了时间。
“你们所谓的无情,或是没有情绪波动,都只是停留在性格方面的。我却是真真正正不可能有所谓的感情。我,大概是个最合格的冥族,也是最合格的——死者。”
她抬起脚,大概是想起了沐魂眼眸中流动着的悲悯的神情,轻轻地将足尖收了回去,并没有踢到他的身上。
在方才一瞬间的失神中,实力差距大,也实在是敌不过恍惚间的懈怠。娇美的新嫁娘也被制住,她并不肯下跪,仅仅是双膝朝前坐在地上,尽管这样的姿势比跪在地上要难受,她也不肯屈服。
她的眼睛一直盯在无法抑制自己抽搐的沐魂身上,口中不断地唤着“沐魂叔”,虽然沐魂没有回应,她也不曾停止。
此时听到唯一的妹妹的话时,也突然住了口,用可怕的眼神注视着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好像有很多人说过,姐姐的灵力与法力积蓄都是中等偏下,唯有悟性高得可怕,我倒要问问您,您觉得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的眼神中淡淡的无悲无喜,让她原本的猜测变得那样的不可靠。
怎么可能,那样的经历,哪怕只是一具人偶,也不可能毫无波动地回想起那种人间地狱。
“姐姐。”她凝视着她,清冷地笑道:“您错了,正因为是一具人偶,才能够那样云淡风轻地看待世事。不然,但凡存在着一点点的感情,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早就已经彻底崩坏了。在这种意义上,我还是很感激母亲当年把我折磨致死,至少这样我的痛苦,就能够减轻许多。”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沐魂悚然道:“不要告诉我,你是个早已死去了的,利用冥族的禁术,强行将散去的魂魄锁在了躯壳之中?”
“果然是看管过书库的,见识就是不一样。”她抚摸着自己冰冷的脸颊:“虽然说所有的冥族的身体都没有任何的温度,我却是不同的。我的身体是自己的身体,可是却和当年铸魄铸造的铸躯没有区别,因为,他不再是联结,而是一具容器,盛装着我破碎的身体。所以,您认为,这样的我,还会在意身体之中究竟是流着血,流着毒液还是流着酒汁吗?”
沐魂不停地咳嗽着,越缩越小,几乎缩成了一团。
“你……”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半晌才轻轻道:“这样……这样可怜么?”
“可怜?我为什么可怜?”她满脸的大惑不解——纵然就是这种情绪,都是不受支配的纯粹的配合气氛:“你看,沐魂大人他啊,被记忆折磨得骨瘦如柴,现在又是这副不争气的模样。明明我的心脉都被扯断了啊,他只是闻到了一点带酒味的血而已却似乎比我都要难受。比起他来,是不是我要幸运些?伤得这样重,也只需要用修复物品的口诀就能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安然无恙,也没什么痛觉。”
她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活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
这让与她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只有脸上小小的泪痣的区别的新娘,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语言,才能够完美地回应。
什么,都显得有些不足。
“啊啊,看您的表情,像要哭出来又哭不出来呢。没关系啊,您真的经历了就知道其实没有什么熬不过去的,有时候反而只是在想象着,会让自己的心中涌现出寒气来。母亲当日每天和我说着第二天,我又要经受什么样的训练,我可是也吓哭过的,可是实际上受上去,反而是想象中的可怕千百倍。后来我也就学会不去想了,不然要经受两次,又何必呢?”她眯起眼笑道:“您若要不信的话,我可以让您亲眼见上一见,您就会知道,承受力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只要还有一点点的信念,终会让生灵有苟延残喘的勇气。”
忆·魔念篇第二百零二章镜中双子
“不,不必了。”她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我不想欣赏自虐——我没那样独特的趣味。”
“噢?您误会了什么?我现在可已经是熬出头了的,为什么还要重新回到炼狱中去呢?我说的,是另外一个哦——一个比我还要厉害的家伙。他竟然能够拿起连我触摸一下都觉得灵魂要痛得流血的剑刃,还能够用它来杀敌,单凭这一点,我甚至都应该管他叫一声‘师傅’。”她扬起乌黑的青丝,用手掂起她充满了可怖目光的姐姐的下巴:“我的姐姐,您是不是有些矛盾啊,既然没有这种恶趣味,为什么要选一个那么适合变成‘蛊’或者‘兵器’的好料子?只怕嫌弃也只是嘴上说说,心中也高兴得很吧,正想着嫁给他以后,如何折磨他才好吧。只是,像您这种君子调教出来的,怕是不找到正当理由无法动手,所以这些也就由我代劳,您在一边看着,会不会有点点的喜悦?”
她立刻明白了,那个“他”指的是谁。
逆魂剑,从被铸造开始,就没有谁能够拿得起。当年自己的母亲盗剑,也因此折损了大半的元神。
因为葬送了太多的记忆与喜悦,根本就是一把不祥的凶剑。凶煞得,只要看得久一些,都仿佛能够被吞噬。
她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看到了那血腥的画面时,灵魂颤抖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另外的异样——那便是,他竟然能够轻易地执起逆魂,这足以见得,他是多不一样。
“果然……他就是……笙歌姐姐想要找的……”
“哈哈,什么天命不天命,已经不重要了。还有你真的相信那个神棍说的话?她自己的命都丢了,还留下个傻乎乎的残废,你认为她能知晓什么天命……”
她的膝盖一软,轻呼了一声,发现自己的一条腿,被沐魂的钩爪刺穿。
“纵使是一副物品似的躯壳,也并不是全无弱点。”他咳嗽着,颤声道:“你的这条腿,怕是要废了——我在其中下了无法使用‘修复’的咒。”
“我还以为你多善良,结果也还是会偷袭么?啊啊,虽然我也没有什么所谓,还是对您有些失望了啊。”她格格地笑着。
“我也有自己无法被突破的限界。侮辱我也好,折磨我也好——我的妻子,却是我要拼尽一切要保护的。也许我保护不了,我也要竭尽全力,让自己的悔恨感减轻一些。”
他用尽全力将钩爪拔出来,她冷酷地道:“我还以为,你要说要守护她们分毫不失呢。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说罢,毫不客气飞起一脚,踢向他的后脑。沐魂哼也没有哼一声,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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