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少懂点药理,能嗅出旁边冉冉升起的香炉里,安眠香料味道过甚。简直是放了致死剂量,想让人长睡不起。
宣榕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一只?手伸了过来,把她往后拨了拨。
耶律尧言简意赅:“不止。香料里有别?的东西,你往后站一点。”
说着,他将香炉熄灭,掀开炉盖,捻起一抹香灰在指尖抹开,凑到鼻前仔细辨认道:“还有曼陀罗和?颠茄,都是致幻草药。产自西部和?蜀中。在蜀地山林甚至还会被当作香料——不过用量很浅。”
宣榕知道他对毒理颇有钻研,但仍旧觉得不对,问?道:“那他周围侍奉的随从,还有他的家人,怎么没有症状?”
“这不正找原因?么,稍等。”
耶律尧放下香炉,不紧不慢地凑到冉乐榻前,用手指试探着摩挲他头颅穴位,似乎发现了什么,微微一顿。
又拽着里衣把他从床褥里提起来,指尖快速掠过冉乐的四?肢关节和?经脉。
他字典里的“怜香惜玉”四?个字都是对人下菜,更别?提“尊老”二?字了,宣榕看他动作快速但毫不轻柔,眼皮直跳:“你轻点,他年岁大了,经不起这样折腾。”
“他基本没救了,死了也是解脱。”
耶律尧冷不丁道,但手上动作确实?放轻些许,把昏睡不醒的冉乐放回床榻时,甚至还顺手把他盖了被子,方才转身?道,
“鸠尾穴被人震过,这是发癫痴傻根源,很小切口,太医一般诊治不出。后面的香料只?是维持这种状态罢了。”
宣榕微微一怔:“也就是说……冉大人不是因?为感染风寒发疯,也不是因?为公?私事宜郁闷而癫狂,而是有人暗害他。”
耶律尧点头:“对。但最?终目的是为了除掉冉乐,还是拉你下水,这点还不好说。”
宣榕若有所思,忽然,她想起了什么,问?道:“前几日探望时,冉大人看到我情绪激动,指着我说有鬼、救命,这说明什么?”
耶律尧不假思索道:“发疯前的所看、所见、所思、所想,是最?深刻的。极有可能他被人毁了穴位前,正在思索与你有关的事情,当然,更有可能是……”
他顿了顿,宣榕接过话道:“凶手……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话,在他动手前,提过我?”
耶律尧黑眸沉沉,在灯火微弱黯淡的室内,也显露出几分危险冷凝,他寒声道:“很有可能。而且结合那些反诗,他八成冲你来的。”
宣榕沉思道:“那这人肯定极为熟悉朝堂啊。否则不会选冉大人出手。论?任职,冉乐在刑部扎根几十年;论?资历,他也算历经两朝,说话做事都有一定分量;论?这么个人跳出来支持我的可信度,也同样很高,我和?冉大人虽然直接接触不多,但庭芝同他关系很不错,其父之?前也在刑部为官的,和?冉乐旧识。”
耶律尧见她手握成拳,抵唇沉思,便随口问?道:“要不要把他唤醒,问?问?情况?”
宣榕失笑:“之?前来探望他时,又不是没问?过,没问?出什么来。让老人家歇息吧。”
又想到耶律尧那句“基本没救”,不由心底发涩,喃喃道:“若是冲我来的,冉大人可是无妄之?灾了。”
“也不一定。说不准就是想让冉乐抄家呢,别?往自己?身?上扯因?果。”
耶律尧漫不经心笑了声,按住冉乐颈肩穴位,道,“还有,我说的问?话,不是简单问?话,而是用蛊控来问?他,说不定有奇效。”
宣榕:“……”
她向来温婉的声音里,难得多了几分严厉:“不行。温师叔说你现在病入膏肓,经脉淤堵,用一次得少活一年。”
怎么可能?若真如此?,那他去年哪怕使上一回,就得一命呜呼。耶律尧道:“他胡说八道。只?是不能连着用,怕自己?会……”
宣榕打断他:“耶律,你过来。”
很严肃的神色。
她肃然端重时候,有种生人勿近的清冷疏离。再加上天横贵胄出身?,从小一呼百应,这么不苟言笑冷淡看人时,威压十足。
耶律尧顿住,还是收手,走了过去。听她正色问?道:“你到底是不是来我齐看病的?”
“……”耶律尧敛眸遮住眸中情绪,“是。”
宣榕便道:“那请你遵守医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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