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冷气袭来,枕边人起了身,云曦微朦胧看去,月光下,方圣哲弯着腰急急忙忙穿着鞋子,抄起案上承宇剑就往外跑去。
“阿哲!”她紧跟着跳下床去,捞起一旁的棉衣为其披在肩上,担忧着道:“我与你同去。”
未给他拒绝的机会,她紧握着他的手冲出屋去。不远处,风澈的寝殿在深沉幽暗的夜中透出隐隐红光,大地微震,无风的空气里硬是生出一股凌厉之气,还未接近便感到一股压力自上而下,让人无法前行。
“在这儿等我即可。”走到殿前,方圣哲安稳住云曦微,抬手将剑出鞘。
“你小心些!”她听话止住了脚步,目光紧随不放。
只听方圣哲口中隐隐有声,承宇宝剑金光一阵,生生破开凌厉之气。他一步一步走在破出的缝隙中,屏气凝神不为那四周呼啸的鬼泣声所动,小心闪入房中。
殿内,风澈在床上蜷缩成胎儿的样子,剧烈喘着粗气,身下床单早已碎成布条凌乱着。他痛苦皱紧的眉间一滴鲜红,血光大盛,听见有人进来,便睁开那已经血红的双目看去,确认了许久后才口中喃喃:“丞相……”
方圣哲坐到床边,伸手将他捞入怀中。他浑身滚烫,因忍痛而战栗。
“我看到了好多血,好多尸体,还有一个声音不停嘶吼着,他说这是天地间至强的力量,只要召唤它,我就能得到心中所求……”风澈艰难说着,声音慢慢弱了。
“殿下想吗?”方圣哲抬手抚于他的眉心,一股淡蓝色的法力从掌心流出,缓缓将那血色覆盖。
“不想……因为只有杀戮……只有用那力量杀戮才能得到心中所求……我不想双手沾满鲜血……即便我恨……也不想牵连无辜……”风澈回答这话时已是合上双目,高热渐渐褪去,他汗湿的面颊上胡乱沾满碎发,噩梦带走了唇上的血色,整个人在月光下暗淡,唯有唇间还依稀念叨着“不想……不想……”
方圣哲刚小心合上门,云曦微便迫不及待跑来,压低声音着急万分:“阿哲,怎么样,你进去了整整一个时辰,我真的要急死了。”
方圣哲摇摇头,尽力上扬的嘴角藏不住他早已暴露的忧思。他牵起夫人的手朝紫藤花架下走去,直到茂密垂坠的枝条后,才敢说出心中最深的忧虑。
“殿下身上的始祖血力愈发霸道了,今晚竟然能通过梦境影响殿下,多亏他心境澄澈,才勉强扛了过去。”方圣哲抬起手,盯着那上面还未消散的蓝色法力:“行空真人给的静心咒效果也愈发弱了,原来半个时辰便能消去殿下的痛苦,如今整整多了一倍,这样下去,殿下能不能渡过大劫都……”他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话,一拳猛捶在柱子上,悲愤道:“为什么殿下会是始祖血的传承,他命格本就凶煞,始祖血的附身更是雪上加霜,他这些年里糟了多少罪,还不够吗!!”
“可若殿下无法征服始祖血将会是整个人族无法想象的灾难。”云曦微上前一步,紧紧抱住焦虑的丈夫,吐气如兰:“我们要相信殿下,他是那么坚强,那么善良的孩子,他一定会挺过去。”
始祖血,天地间最霸道的力量,最刚强的利刃,却深深植在一个柔弱少年的身上,如同本该于温室内饲养的兰花植根于天山风雪中,漫天冰霜飞舞中,它必须顽强……
上古之时,诸魔降临,屠戮众生,大敌当前,人鲛两族联合起来,催动陆海之力,合成斩魔大阵,苦战七七四十九天,牺牲无数战士终将始祖魔斩下首级。不甘失败的始祖魔将自己全部魔力凝成一块血晶,并设下恶毒的诅咒,让人族与鲛族因争夺血晶而互相残杀,直到贤者广成下凡出面调停。
贤者广成用盘古斧将血晶劈成了六份,两族各分三份,由魔血亲自选择寄养宿主,并赐予他们强大的力量,维持两族动态间的平衡。血晶寄主通常是命格坚硬之人,他们必须心境澄澈不染尘埃,不给这霸道力量有一丝可乘之机,以自身血肉净化血晶,其过程也是责任越大,痛苦越多。待寄主阳寿殆尽,血晶自会寄生他人,这新宿主的选定,可全凭天道的安排了。
千百年来,人鲛两族看似和平友好,但其下小摩擦亦是经年不断。没有引发大规模的战争,全凭两族互相忌讳着那对方的始祖血继承。
可如今人族的始祖血继承只找到了两位,分别是拓跋风伟与拓跋风澈,其中风澈还完全不能驾驭这股力量,若是让鲛族得知,难保他们不生什么异心。
鲛族之王任夕潮不仅是千年一遇的灵法奇才,更是始祖血的继承,对鬼伶捕杀鲛人一事大做文章,让人族的两国皇帝“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烦恼”,他们派军围剿,严刑峻法,无所不用其极。
当然,这些密辛之事小人物池玉是完全不知的,她正在愈发昏暗的烛光下努力拼凑着碎布,连被人注视了很久都不知道。
一夜的艰苦奋斗,终于缝出了两条袖子,眼睛酸痛,她揉了揉,再睁开时,恍然愣住。
美男醒了,直着像钢板一样的上半身坐在床上,一双水灵灵的杏眼里倒映的全是池玉的样子。
“醒……醒啦,醒了就告诉我你是谁,来自何处,怎么滴就死在我家后院。”池玉避开这毫无保留对视着的目光,假装摆弄针线。
美男无话,还是那般将池玉看着。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半天没有回答,池玉想起他之前那副好死不死的样子,继续问到。
“……”
池玉叹了口气,坐到床边,冰凉的手覆在了他的额上。
“这里疼吗?”
摇头。
手停在脖颈处,又问:“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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