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师母亲留下来的,算是遗物,”魏珩把那红绳塞进付凌疑手里,“你好好拿着,别弄丢了。”
轻轻一根红绳仿佛重若千钧,付凌疑心脏狠狠一抽,手指倏然收紧,将那根普通的红绳收拢在手心。
那上面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很清淡的香气,仿佛刚从徐应白身上拿下来一样。
付凌疑觉得这根绳子烧手。
他飞快地,仿佛狼隐匿到手的猎物一样,将那根红绳塞到了贴近心口的地方。
他到底舍不得戴在手上。
马鞭鞭挞之声响起,李毅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聊好了吗?”
付凌疑低下头朝魏珩行了谢礼,迅速退回了军阵之中。
“众将听令!”
李毅高喊道,“后阵转前阵!出发!”
数千人扭转身躯,背对城墙,尘土被士兵的脚步踩踏飞扬,李毅骑马至前阵,带着这些兵将赶赴下一个战场。
兵阵渐行渐远,魏珩与叶永宁一行骑着马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约摸过了一刻钟,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稚嫩的嗓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来,既着急又气喘吁吁。
“呀……怎么走的那么快。”
魏珩瞬间回了头,果不其然看见了谢静微。
还有谢静微身后,面色平静,面容却苍白的徐应白。
他最终还是来了,只是没有赶上。
魏珩下了马去扶徐应白,他有些想问徐应白为何还是来了,但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谢静微扶着自己要掉不掉的道帽,灰扑扑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疼得掉金豆子一边委委屈屈地回头同徐应白道:“师父,没赶上。”
“没事,”徐应白安抚地揉了揉谢静微的脑袋,“大概天意如此吧。”
谢静微回身抱住徐应白的腰,蹭了徐应白一身灰。小孩子敏感得很,知道自家师父没能见到那人一面,还是有些难过的,干脆抱住自家师父的腰,装得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道:“师父,没事的,别难过,等打完仗就能再见啦。”
徐应白被逗得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轻轻“嗯”了一声。
等谢静微松开手,徐应白把他交给魏珩照顾,一个人上了城墙。
天光之下,黄沙漫野,草木枯黄卷折,肆意而来的塞外风吹开徐应白乌黑的发丝和他宽大的衣袍。
远处军队已经渐行渐远,一个个士兵变成密密麻麻的黑点,又组成大块的方阵。
徐应白不知道,也看不到付凌疑在哪一行,哪一列,他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目送这支军队走远,苍白细瘦的手指藏在袖袍中,指腹擦过袖中藏着的那把袖刀。
从这里出发,急行至到幽州,打下幽州城池,再从幽州南下至渭水,最少也要三个月的时间。
徐应白无波无澜地想,三个月……那他们还能再见吗?
也许不能了。
那么今天在城墙的这一眼,算不算得上是最后一面?
长风穿过群山,他们同在一片天地。
徐应白释然地笑了笑。
而眼前万千士兵身影映在眼底,总有一个人是付凌疑,那应当也算得上是见了最后一面了。
付凌疑紧紧地握着红绳,走在军队最后一列。
红日已经升起,云雾在光下溃散,铁甲被映得一片冷光,夹道的荒草被踩踏入泥,军队沉默着,坚定地向前走去。
付凌疑却忍不住转过了头。
因为他感觉有一道目光,正遥遥看向他。
然而仅仅一眼,他瞳眸猛缩。
那残破的定襄城城楼上,立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修长人影。
显眼至极。
付凌疑忍不住抬起了自己的手。
却终究落空——
那抹白色人影转过了身,消失在灿烂的天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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