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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苏知云都是靠着顾泽欢入睡的,他流露出依赖心理,他需要顾泽欢,渴求顾泽欢,像是人需要喝水,流民需要安稳那样表现得理所当然。
与之相反的是,只要是苏知云依靠着顾泽欢,顾泽欢就无法入睡。
他没法在一旁有人的情况下入睡,他必须确保自己绝对安全,万无一失。
这大概因为很久很久一场不太不愉快的经历。
很多时候晏子兰,包括顾泽欢自己也忘记了旧伤其实也会是痛的,只是它不像新伤那样痛得强烈,只会在某个夜里,某场似曾相识的相遇里,忽然泛起久违且隽永的痛楚。
“我这么爱你,你怎么不看着我?”
盘发的女人跪在顾泽欢面前,低头亲吻他身上的伤痕,像是着魔了一般反复地呢喃:“老师这么爱你,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能看着别人呢。”
爱意里裹挟着恨意。
所有付出都需要热烈的回报与赞美。
没有不求回报的爱意。
极端的恋慕已经模糊了感情的分界线,无法用言语描述去形容,这究竟是母亲对儿子的爱,老师对学生的爱,还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顾泽欢在疼痛里对糖上了瘾,嗜甜如命,旧伤与新伤让他在今夜里注定不得安眠,又或许疼痛与无法入睡都是幼时回忆带来的后遗症。
苏知云的脸在夜色里看起来馨香且柔软,像另一种与自己相似却又脆弱的生物。
顾泽欢低头吻了吻苏知云掌心,确保他的确依旧是甜蜜的,温热的。
像块新鲜出炉的雪花酥。
一如想象。
……
第二天顾泽欢接到了林远四的电话,今天没有下雨,是个好天气,霞光万丈,清晨天边就有磅礴日出。
林远四的声音隔着电话,在另一端显得有些失真。
“你妈妈在医院,现在来一趟吧。”
医院外种了许多绣球花,可是季节已经过了,不再开花,只剩下了一片雾蒙蒙的绿色。
走廊的灯很亮,来来往往的医生神色匆匆,顾泽欢闻到消毒水的气味,冰凉而不近人情,他靠在墙上,穿着明黄色的t恤,脸叫衣服衬得更加打眼,一点也不像是个亲人正在动手术的家属,脸上没有太多伤心或者紧张的神色。
林远四模样颓废,平常将自己打理得精致且得体的男人现在连胡茬都忘了刮,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要是我没有睡着就好了……就那么一会儿,我就睡了那么一会儿。”
“我真的不知道她会把那些照片发出来,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她怎么做得出来,她明明知道你妈受不起刺激了。”
顾泽欢坐在手术室外的座椅上,他的舌尖开始发干发燥起来,这是他烟瘾犯了的前兆。
他一直有轻微的烟瘾,却并不严重,医院里不可以随便抽烟,顾泽欢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
是昨天晚上吃剩下的牛奶糖,他拆了包装放进了嘴里,并不咬碎,只是慢慢含着。
舌尖化开一阵甜味。
李金金扒光了晏子兰的衣服,拍下了裸照,在葬礼过后将这些照片发给了两个人所有的亲朋好友。
晏子兰不堪其辱,趁着林远四不注意的时候跳楼自尽了。
关于母亲的记忆其实都已经很遥远了,翻来覆去也无怪乎是那些东西,落了灰的变形金刚,被摩挲得掉了漆的魔方,阳台上忘了浇水所以焉了大半的花草,答应了要买却从来没有兑现承诺的机器人。
两个人以前一起住在逼仄潮湿的地下室里,暗无天日的地方总是会长出很多小虫子,杀也杀不尽,打也打不完,即便是白天好像也有湿蒙蒙的雾气,冬天里呼出的气会飘着往上升,变成一阵淡淡的浅蓝色。
可即使是那样,日子也并不显得很难过,顾泽欢每天回家之后聂子兰会奖励他一块糖,有时候是大白兔,有时候是太妃糖,有时候是巧克力。
含在嘴里慢慢融化,吃完糖之后喝的水也会是甜的。
等到糖吃完了,饭也差不多做好了。
“今天有欢仔爱吃的鸡蛋哦。”
聂子兰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眼睛会弯起来,很像月亮。
她一直是个非常会打理自己的人,即使贫穷困苦,在外人面前也坚持保持着得体且优雅的姿态。
在早晨或者睡前,聂子兰会用清水打理自己的长发,偶尔也会廉价的、不超过十五块的破旧卷发棒烫出漂亮的卷发。
有点焦了的、灼热的发梢,弥漫出一阵怪异的香味,说不清是更像糖,还是更像水果味的洗发水。
家中只有唯一一条禁令——关于父亲的一切事情都是绝对不可以提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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