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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一饮而尽,又定定看着自己面前的酒盏,迟迟没有动手。他信口胡言的神态比旻烨更甚,我若是没有和疆姬一番彻谈,定是要被他蒙在鼓里的。怀念亡妻时的欲言又止,重见女儿时的面色带笑,言语间交织着的对现下的欢愉和对过往的悲痛,简直深入人心。
“既是委屈,那为何在此开宴?”我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情而闷闷不乐吗?”他爽朗笑笑,“我想,你此番归来,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此地,便再好不过。你为何不喝酒?这样其乐融融的时刻,大家更应该高高兴兴才是。”
他话里的意思不过就是我心眼小,对过去之事耿耿于怀,叫我不要嫌弃这个地方,反正我以后要留在金之疆的话也一直都会住在这里,还叫我要懂事些,不要故做些小女儿那般矫情之态,也不要拂了他的面子。
听者寒心。
想着零白告诉过我,我不是喝什么酒都会发的寒疾,少饮些也不碍事,就一把拿起酒盏,一口闷了下去。
意料之外,没有满嘴的辣味,连一丝丝酒气也没有,反而口齿留香苦尽甘来……我看看跪坐在我右手边的零白,她给了我一个古灵精怪的眼神,饮酒时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她用茶换了我的酒,以防了万一。
“洱颜从何而来?”他问我。
“从赵之疆来。”
“于赵之疆有何事?”
“无事,伴随旻烨耳。”我淡然回答。
“你……”他有点震惊,瞳孔狠狠地晃了几下,又努力平复下来,“你已经见过都主?也见过越卿了吧……”
“是。”我点点头,见婢侍又给我倒了一杯酒,零白又趁着他人不注意,给我换了。
“你难道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他不轻不重的把酒杯放在几案上,神色如常,语气里却有几分怒意。
我不明白他的怒意从何而来,既然他问了我,我就也是要直说的:“我的确有件事,要同金疆主确认一下。”喝了那杯调换后的茶水润了润嗓,“金疆主定是早早就知道我被阿娘送出去住在当初的卞山一事了吧,有那么一群人,不知奉了谁的令,两次追杀次次几乎要我性命……我想金疆主治疆有方,定会有所耳闻,那可否与我解释解释?”
他突然就站起来,笑得十分张狂:“从知道你回到金之疆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定会有此刻对峙的一幕。那群人没回来,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只是后悔,没有在最好的时机,杀了你。”
“你现在能好好活着,就真的要谢谢那些巫人,谢谢你的疆母阿娘,谢谢现在坐在此处的疆姬,谢谢远在京之都多年的越卿。我为何信了巫人的话,没有在襁褓里掐死你这个祸害金之疆祸害天下的怪物……”
“哈哈哈,我竟还信了逆天改命,哈哈哈我居然真的信了。看着粉琢玉砌的你,我竟然会有一丝不忍心,寄托了渺茫的希望,把你锁在深殿里,一年一年,就希望巫堂能传出好消息来,告诉我,洱颜小主的乱世命格已改,再不能祸乱这天穹地宇。不过就是不要让你见到男子,这有何难。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样道道锁层层墙,都关不住你的妖惑之力。我金之疆何等不幸,有你这样一个怪物存活于世!!”
“你既出身为一个女子,没有权谋继世的资格,没有睥睨天下的本领,就该本分一些。我和你阿娘给了你一副绝佳的皮囊,你却惹来这样的命格,你……你是要全天下都为你去死吗?现在这样战火四起,就是你从生来就想要的模样吗?”
“我曾经还侥幸过,不过是个男孩见了你,总不至于有什么大的祸端,可是啊,那日巫人来报,跟我说‘机缘已现,命无可改’,我就匆匆寻你。若非那时我的心软,现在早就没了你这个祸患。可是啊,你那蠢钝的阿娘,竟是早早在你出生,知你命格之时,就已经开始为你谋划了你的退路,把我蒙在鼓里被她无情的戏弄,可无论我怎么对她用刑怎么折磨她,她就是不告诉我到底把你藏在哪里,我杀了深殿里所有的人,也依然不知道你在哪里。卞山的确安全,卞之疆和宫之疆都封着它,所以我找了八年,我才找到……”
“我狠心?不,我是为了整个金之疆。生出你这样一个异端的她,到死还要护着你,那我还留着干嘛。洱湖之畔初遇她时,只觉她善良柔媚,可现下,她的善良已经化作了架在金之疆上空的一把无比锋利的巨刀,落下来,就是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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