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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姑娘真是说什么都不忌讳,星河听得发笑,“那么你对太子爷呢?愿意伺候他吗?”
侍中见左右没人,摇开了头,“太子殿下威严,叫我想起我表舅来了。霍家的爷们儿都不好相与,还是别招惹,保命要紧。”
星河这才想起来,上官家和霍家是连着姻的,不过那一支霍氏往上倒两辈,已经不在正支行列了。
“你表舅是哪位?”
茵陈拿针篦篦头,“枢密使霍焰,和您哥哥同在枢密院任职。”
“哦……”她迟迟颔首,承恩辅国公霍焰,是枢密院的一把手,星海的顶头上司。这京城遍地贵胄,沾着亲带着故的实在太多。忽然想起慎斋公,分外觉得他艰难。天知道哪个案子背后站着勋贵,京兆府又不像控戎司似的背靠皇帝,杀伐出名,一有点风吹糙动,京兆尹头一个遭殃。
横竖太子需要的大龄宫女她是办妥了,坐在值房略歇一阵儿,案上更漏滴答,木箭逐渐下沉,快到申时了。转头瞧外面天色,太阳偏过来,下半晌早已经失去温度,风渐大,一阵阵寒意攀升,连茵陈都跺脚,嘟囔起了“好冷”。
檐下响起一溜脚步声,菱花门外传来叶近春的声音:“大人,南大人进了承天门夹道,这会儿正在十二司衙门。打发人来通传大人,要递腰牌上御前回事,请大人携文书一同前往。”
星河拿了奏本往外去,毕竟这件案子由她打头,要到皇帝跟前交差,她是必须在场的。
十二处会审不复杂,只要案犯画押,这种关乎皇室丑闻的案件,一向不敢多问。星河见到南玉书时,他正低头从值房里出来,手里捏着供状,偏头和蒋毅说话。看见她,脚下顿了顿,“宿大人来得快……”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发现她不错眼珠盯着他,自己有些难堪,忙解围道,“宿大人受委屈了,这种事儿发生在别人身上犹可恕,叫宿大人遇上,实在是不应该。”
星河知道他正乐得看笑话,索性抚了抚脸道:“可不是嘛,打得我生疼,主子怕我折面子,今天不叫上衙门去。其实有什么,官场上行走的人,睡梦里掉了脑袋的都有,面子值几个钱?只要能拿住真凶,别说打我的脸,就是把面子扔在地上当抹布,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等境界,这等冠冕堂皇的话,除了她宿大人,真没几个女官能说出口。
南玉书只得向她拱手,“宿大人是女中豪杰,南某佩服。”
她吊起一边嘴角干笑了声,“这回还是仰仗了南大人,这么快就叫高知崖画押了。那主儿可是个刺儿头,大人用的什么法子叫他招供的?”
南玉书压声一笑,“锦衣使可是明知故问了,控戎司里头多的是折磨人的法子,不必显山露水,也叫他生不如死。”说罢转身朝恭礼门上去,边走边道,“已经递了腰牌,一道上宫门等召见吧。”
御前的总管太监迎了出来,躬身朝中路上引,小太监打起帘子,星河和南玉书一前一后入了值房。里头太子和几位军机大臣都在,知道他们是来了结这起案子的,个个脸上神情肃穆。
敛神打袖行参礼,恭恭敬敬把奏疏和供状呈上去,皇帝接过来查看,起先倒还平静,渐渐眉心锁起来,锁成了几道无奈的沟壑。
值房里很静,静得没有半点声响,众人屏息凝神,等待上头发话。终于翻阅奏疏的手放下来,沉重一落,激得炕桌上的“江山万代”纹茶盏跳动起来,漾出的茶水洒在花梨桌面上,像一个个回旋的疤。
“审明白了?”皇帝沉声问。
南玉书道是,“审明白了,案情始末详细写在供状上,人证物证俱在,请皇上定夺。”
怎么定夺呢,天大的丑闻。皇帝回想自己这些年走过的路,祖辈开创了基业,自己虽没什么建树,总算克己守成,没有辜负祖宗。清白一世,临了在这上头颜面扫地,情何以堪呢。
圣颜似有抱憾,太子瞧着,轻声道:“皇父息怒,眼下最要紧的是结案。坊间传闻甚嚣尘上,再拖下去,恐怕真的不成事了。”
人多嘴杂,七个葫芦八个瓢,按下这头起那头,看好戏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帝王家的好戏。
皇帝长叹一声,靠着靠垫捏眉心,“依你看,应当怎么了结才好?”
昏昏的暖阁里,太子两肩的金银丝团龙醒目而狰狞。他脸上的神气,是作为皇朝储君不容置疑的决断,一字一句铿锵道:“驸马案案发至今半年有余,一直悬而未决,臊声布于朝野,丑音被于行路,一日不断,则社稷一日受人指点。高氏兄弟相残,其中又牵扯公主,对外是不宜声张的,一切私下解决为好。这案子交由儿子处置吧,皇父也消消火。既然事儿出了,一径回避是不成的,看看有没有什么迂回的法子,尽量挽回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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