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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侧院,敲打念经声便嗡嗡地响个不停,非但无凝神静心之效,反而又催发了卿云的头痛。
何玉柱解释道:“这是福晋的意思,办场去污法事,扫清所有不干净的东西。”卿云眉头一扬,道:“原来你们也怕受冤枉死的人,怨气聚集,徘徊不去么?”何玉柱陪笑数声,支吾道:“福晋说笑了……”
卿云捂着耳朵穿过道场,走进一间四壁不透光的小黑屋,几支白烛的映衬下,用白布随便一裹,停放在一块木板上的长条状物体,显得格外阴诡瘆人。卿云此时竟无半分惊惧之意,上前揭开白布的一头,露出来一张血迹斑斑、眼睛仍然圆睁的面孔,明白诠释了“死不瞑目”的含义。然而这毕竟是一张得偿所愿的姣好面容,全身不着一缕,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尤其是那双眼中凝固的最后一丝神色,远离了狰狞可怖,一如其主人生前一样,纯良无辜,从无害人骇人之心。
“该死的不是你。”卿云喃喃自语。就好像草甸上的那一夜,最该死的两个人,却怎么也死不了。卿云从怀里取出那块染血的绣帕,盖在那依然鲜活的倔强双目之上,只觉得腿一软,扶着墙缓缓坐倒在地。
铺天盖地、无休无止的念经声越来越大声,吵得她烦不胜烦,就像一根电钻,兹兹响着拼命往太阳穴里钻,震得整个脑袋痛不欲生。而一旦撬开了一个豁口,那些勉强封闭住的不安分,便会接踵而至,哪怕是如此微不足道的缺口,也会经不住山洪巨吼般的冲挤,瞬间土崩瓦解。
如果她足够愚蠢,自知笨拙的站到一边,无非是维持原状,更不会救不成一个,反搭上一个。
如果她真的聪明,那就把事情办的干净漂亮一点,大家一块开开心心、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最惨的就是不好不坏,手里做着一套,心里想着一套,吊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接地。而现在,这最可怕的一种状况,已然发生了,代价就摆在眼前。无论接不接受,她这位无所不能的恩公,就是始作俑者。
“是的,我错了。”卿云轻轻道。错了就是错了,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
这错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了?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自己是蠢,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费尽心机学来的东西,既不能自保,还累死了暖玉。自己是小心眼,无容人之量,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挖空心思地刁钻耍弄人,就君临天下、高人一等了不成?自己是凉薄寡恩,这又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当踢走了一个又一个碍脚石,自以为一步一步在走向登峰造极,一回头才发现,一切竟然只是臆想中的假象,而自己早已是孤家寡人,往前无路,后退无门。
卿云无意识地站起身,两眼空空地往外走,可是她又能往哪儿去呢?当逃跑时的所有不安、痛苦、怨恨全都烟消云散了,逃跑本身也就全无意义了。触目可及的,只有干瘪的枯树枝,灰暗的石头,和若有若无的残雪,不但不美,简直丑陋。她无路可走,无处可逃。
何玉柱高高的说话声忽然传至,卿云吓了一跳,返身进屋,四处找寻躲的地方,最后爬进了罩着白布的供桌之下,蜷缩起四肢藏好。
她这番举动,惊得一帮子和尚喇嘛停下了诵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伏在布帘之后的卿云,目虽不能视物,耳朵却听见来人驱散念经的和尚,然后抬走了什么物什。当一切动静皆归于沉寂,松了口气的卿云,旋即瘫软在地上。这时,忽然有人轻轻敲了两下供桌,声音虽小,对卿云而言,却不亚于平地两声惊雷,骇得她弹簧似的跃起上身,额头即重重磕在了桌子背面,震得满桌供品随之一跳,哐啷啷直打颤。
白布唰地掀开,卿云往后欲退无路,已被一双手猛地拽了出来。她还想往外挣,直到迎上了一对熟悉的眼睛,定睛瞧清了是八阿哥,她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你在躲什么?”八阿哥口气严厉地质问,目光沉毅而痛惜。
卿云却仿佛没听见,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门口,渐渐蒙上了一层氤氲雾气。
见她如此,八阿哥亦实在不忍苛责,微弱深长地太息一声,道:“十二弟只想带金铃回去好好安葬,刚刚领了遗体,这便走了。”
卿云满脸的惊惧色渐退,手脚恢复气力,便自行站了起来。八阿哥却扶着她的腰,不让她走,想说什么,却又不忍。卿云忙紧紧抱着他,头靠在他肩膀,轻轻道:“我只有你了。”八阿哥伸手轻抚她的鬓发,皱眉不语。卿云听不见回应,便抬起头凝视着他,忽地嫣然一笑,笑中的胆怯虚弱,令人见之不由心酸,她小心地问:“有一日,你烦了我……会不会也丢下我……一去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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