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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没有说别的,然而同伴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龙,我们是暗夜里的行者,不被世间所见。但我们所做的一切,绝不会是白白的牺牲。”孔雀平日粗鲁放肆的语调忽然变得分外庄严,低语,“正因为有‘命轮’的存在,这片大陆才至今平安──这是确实存在的结果,无须怀疑。”
“我觉得我快要支持不下去了,”旅人虚弱地喃喃,“每杀一个人,都让我觉得仿佛回到了当年不得不杀死紫烟的时候!──太痛苦了,我不能把这样一个噩梦反复做上几百年。”
“你错了!”孔雀却陡然一声断喝,打断了他,“正因为你们当年做了那么大的牺牲,所以如今才更不能半路放弃。否则紫烟的死就毫无意义!”
旅人握剑的手颤抖了一下,仿佛灼伤般的挪开了视线。
僧侣默默将合十的手摊开──在他的左手心上,那个金色的命轮还在缓缓的旋转,他的声音响起在空旷庄严的佛窟的:“龙,今年又是三百年一度的大劫到来之日。不要犹豫,去吧!”
“好吧……”旅人沉默许久,长长叹息了一声,将剑握在手里,“那你多为我念几遍经吧。”
“你没有罪过,”孔雀低声,“即便你的手上沾满了血。”
“那就为那些冤死的亡灵多念几遍经。”
此刻天已经大亮了,朝阳斜斜地照射入佛窟深处,每个神佛的眼眸都发出微微的光芒来,似乎都在垂下眼睛,望着这两个人微笑。旅人握剑在朝阳里站起,对那个彻夜苦修的僧人低声:“孔雀,我得走了──趁着天还没亮下山,免得让附近的牧民看到我来过这里。”
僧侣没有挽留,只是扔过来一件外袍让他换上,低声嘱咐,“如果有空,你还是去看看明鹤那边吧……我有不好的预感。”
旅人点了点头,握剑转身,穿过无数的佛像向外走出去。
外面晨风凛冽,半是暗夜半是明霞。
天还没有亮。外面的天是一片靛青色,浓如黑墨,隐约透出一点点蓝意。风很冷,在山下呼啸来去,犹如鬼哭,彷佛冥冥中有一根看不见的鞭子赶着幽灵们迁徙。在空寂之山上俯瞰下去,西荒苍茫雄浑,黄沙千里,绿洲犹如一块块宝石镶嵌在沙海里,成群的牛羊和牧人逐水草而居。
所有这一切都是活着的、在动着生长着的,和从极冰渊的苍白冷寂全然不同。
只是,失去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
霞光里,他握着剑,默默望着山下的大地,长发迎风猎猎飞舞,唇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对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人低语,“紫烟,你看,太阳从慕士塔格那边升起来了。”
长剑沉默无声,唯有上面那颗明珠在日光里折射出一道莹光。
“很美丽啊……你看到了么?”旅人凝望着天际,轻轻叹息了一声,平静低缓的声音却有了一些起伏。他在霞光里微微侧过头去,彷佛被跃出大地的朝阳刺得无法睁开眼睛。有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铮然落入脚下的尘土。
已经多少年过去了……一切都面目全非,只有日月如旧升起。
年少轻狂的时候,鲜衣怒马的鲛人少年怀着对云荒大陆的憧憬,从遥远的碧落海迢迢而来,在云荒度过了奢靡放纵的青春。在某一段时间,十年、或者二十年里,他曾经四处游历,过着挥金如土醉生梦死的生活,认识了许多所谓的朋友,参加过无数宴会歌舞,恣情放纵,热闹一时,风光无限。
──少年的他迷恋陆上人类的生活,有一度甚至遗忘了自己其实并不属于这里。
可惜人世光景匆匆,人的生命太过于短暂,无法和鲛人的漫长岁月相匹配,却给心魂带来太多的损耗──许多鲛人毕生才能经历的,他在短短二三十年里全部都经历过了一遍。那时候他也不过刚刚一百七十岁,心却苍老得仿佛过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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