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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阳拿着琢光,依旧是那样冷冷看着他:“卯时已到,拔剑。”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沈燕澜都以为羽阳只是生性孤冷,所以不苟言笑,不爱说话,不喜欢搭理人。他们大多数相处的时间都是在练剑,偶尔在后山那棵大松树下碰见羽阳在吹云箎,他便可以坐下听上一曲。只可惜,自从沈燕澜那次矢口说出“你真像我娘”这句话之后,羽阳就再也没有摸过他的头。
在沈燕澜到天山的第五年时,来了个新入门的气宗弟子,道号凌青。这人本是山下库叶城一名富贾的儿子,因自幼身体不好,便被他父亲送到了天山,出家当了道士。这凌青与其他弟子不同,一不爱习武,而不肯修道,整日游手好闲,东游西逛,倒是和沈燕澜结为了莫逆之交。
他二人闲时不是在山间打猎山羊野鹿,填补腹中馋虫,便是寻个无人处斗酒唱曲,行令猜谜。沈燕澜自从离开逍遥派之后,已许久没有这样快活,简直要把对方引为知己。而这凌青对沈燕澜也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到最后,甚至将自己私藏的一沓春宫手绢也取了出来,与沈燕澜共赏。
其实逍遥派藏书汗牛充栋,沈燕澜自小便看过许多名家所绘的春宫图影,只是名家之笔固然香艳,却总是过于风雅,比不上这番蛮的春宫画粗俗直白,让人看了面红耳赤,心潮澎湃。他一面翻看一面感慨:“唉,贤弟要是早几年入门,我在天山的这段时日也不会如此难捱。”
凌青闻言,立刻露出了然神色,稍稍压低了声音道:“沈兄这些年一直与羽阳师叔同修剑法,你二人……想来相处不大容易吧?”
沈燕澜虽然不知道他何出此言,却也无法否认,犹豫了一会,才含糊地道:“唔……他那人……确实不太容易亲近。”
凌青将他肩膀一搭,闲闲地叹了口气:“说起来,也不能怪羽阳师叔没好脸色对你。我听气宗的师兄们说过,他原本修习的是大道无为心法,这门心法在天山气宗一脉已是最高深的绝学,据说练到最高一层便可天人合一,几乎无人能够匹敌。云牙祖师是见他资质极高,所以破格收他为弟子,显然对他寄予厚望。就连掌门师伯也说过,将来他卸下掌门之位后,羽阳师叔可接替为掌门。谁料后来他竟然被你选去练那扶光剑法,改了剑宗,连内功心法都重修了。气宗的师兄们每每说起此事,都郁结于心,十分惋惜。”他说完,又半真半假地玩笑道,“所以啊,我要是羽阳师叔,也不会想理你的。”
沈燕澜听了他的玩笑话,却是蓦地僵硬在那里,根本笑不出来。他从前从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不知道羽阳为了练扶光剑法改修了内功,更不知道他因此错失了掌门之位。一时脑中浑浑噩噩,不自觉回想起这些年种种情形,羽阳的孤僻寡言,对自己的冷淡疏远,似乎都有了答案。到最后,他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不停回响:原来羽阳不爱同我说话,不是因为生性如此,只是……讨厌我罢了。
凌青在那边自顾自笑了两声,终于察觉到沈燕澜安静得异常,不由抬手推了他两下:“沈兄,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这几张春宫图不合口味,我这还有把扇子,画的虽是龙阳图谱,可也精细巧妙,沈兄瞧瞧?”说着,“啪”地一声,将一幅扇面展给沈燕澜看。
沈燕澜木然低下头,因为神思恍惚,一时还没看清画面上的内容,就听屋门被人猛然推开,而后一人携风带雪闯了进来,将整间屋子都染上了一层凛冽萧瑟的寒气。
凌青一见来人,惊得魂不守舍,两股战战地站起身来:“羽……羽阳师叔……”
羽阳眸色如冰,看也没看他一眼,一手执剑,直指向沈燕澜,语气危险地道:“卯时已过,为何不来练剑。”
沈燕澜见那琢光的剑锋几乎要指到自己鼻尖,猛然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因为看春宫图影,竟然错过了练剑的时辰,不由十分慌乱:“我……我只是……”
就在他支支吾吾的时候,羽阳的目光已经望向他手中那副扇面,先是微微一怔,接着又看向他身旁散落的那些春宫手绢,待一看清,眸中顿时寒光闪现,提起琢光向下一劈,剑气过处,那些手绢立时化作齑粉,连同沈燕澜手中的扇子也没有幸免。
他劈完这一剑,看也不看沈燕澜,只漠然转过身,向凌青道:“你私藏秽物,违背天山戒规,即刻收拾东西,去掌戒师兄处领四十戒棍,然后下山吧。”
凌青像是还没明白自己在这短短片刻内就已被逐出师门,一时呆在那里,直到羽阳拔高声音:“还不快去!”这句不同方才,已隐含了杀气,惊得凌青抖了两抖,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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