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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响在头顶的铿然撞击声和人体跌落声里,燃着温暖炭火的华贵内殿内五个人却静寂无声。
都在沉默着对抗,沉默着聆听两方势力的碰撞,一方潜伏已久,一方蓄势而来,你死我活,没有容让。
良久,喊杀声渐渐寂灭,风里隐约飘摇而来呻—吟声,远远听来有些瘆人,善督营统领踩着积成洼的雨水大步而来,溅起纷飞的水花和血花,大声报告,“陛下,谋逆凶徒已平,计两千人,死三百一十七,伤八百二十,余者全部就擒!”
沉寂的空气越发寂静如死。
良久,座上,江太后却突然一声叹息,闭上双目。
淑妃却突然一声哀嚎,大力一扑,狂扑上端坐不动一直冷笑的萧玦膝盖。
“陛下!饶我!一日夫妻百日恩!妾身是您这五年唯一临幸过的宫妃,您是爱我的!”
“临幸!”
一句话如炸雷,炸得萧玦刷的站起身来,直直将扒着他膝盖的淑妃撞翻在地。
“临幸?”他惊得连声音都有些变调,“淑妃!你疯了!你想朕饶你xing命也不当用这种蠢法子!御前胡言,朕立刻可以赐你死罪!”
淑妃扬起脸,梨花带雨的jīng致妆容看来着实楚楚可怜,只是这份哀婉此刻实在难以打动帝王心,萧玦瞪着她的目光,直yù吃人。
人到了绝境也没什么太多顾忌,淑妃危难之际早已将当初的警告抛之云外,她哭泣着膝行几步,抱住萧玦双腿,“陛下……陛下……当初……”
“淑妃!”一直闭目不语的江太后突然出声,声音清冷如玉珠相撞,带着隐隐的寒意,“你急昏了!胡言乱语什么!”
一直负手而听的秦长歌突然闲闲拂了拂衣袖,淡淡道:“据说险急之境出真言,微臣倒想听听淑妃娘娘的肺腑之言。”
萧玦立即转首盯着她,目光里满是焦灼,若不是顾忌着江太后和张淑妃在场,只怕就要奔上来言明心迹,秦长歌对他笑了笑,完全是一种臣下对帝王的恭谨笑容。
萧玦心沉了沉,目光下移到张淑妃哭的不成模样的脸,恨不得一个兜心脚踢死她算完,然而现在越是这般长歌越会起疑,无奈之下冷笑道:“当初什么?朕爱不爱你,朕有没有临幸过你朕自己不知道?你想找死,朕自然成全你,来人——”
“陛下!”张淑妃突然不哭了,昂起脸,紧紧盯着萧玦,清清楚楚道:“今夜之事,陛下要臣妾死,要臣妾一家满门抄斩,那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臣妾再蠢,也不会蠢到在这个时辰撒谎,臣妾何敢于重罪之上,再领一份欺君之罪?陛下临幸臣妾是在五年前,天璧三年二月初九,皇后头七之日……”
“你放屁!”狂怒之下萧玦连粗口都爆了出来,啪的一声他手中的扶手已经彻底断裂粉碎,木屑纷纷扬扬落了淑妃一头,淑妃被刺得眼泪长流不住咳嗽,却显然已经豁出去了,停也不停的继续道:“当日陛下突然闯进臣妾的明央宫,陛下口口声声唤臣妾‘卿卿’,还说臣妾比……比她好——”
萧玦满面通红浑身发抖立于当地,愤怒得几乎难以言语,手指痉挛着张了又收收了又张,每一张开必有东西被他外溢的真气bī得粉碎,不住激she在淑妃身上,淑妃láng狈的滚来滚去躲避,口中却一直未停。
她素来是个jīng明的女子,早已直觉自己出口那一句话后,陛下和赵太师之间qíng形怪异,今夜本就已是死局,不如破釜沉舟拼死而言,保不准还能换得一线生机,是以虽然对萧玦的冲天怒气害怕得神魂俱丧,仍然坚持着一句句说下去。
萧玦却已忍无可忍七窍生烟,再给这个疯女子胡言乱语,长歌误会了怎么办?两载艰辛追逐路,好容易换得她芳心微有松动,若是被这女人一句话给撬翻掉,他会活活气死!
狂怒的一挥手,萧玦不能自控的真气豁啷啷郎将身边博古架上一个巨大的青玉瓶碰得粉碎,刺耳的碎裂声里他大喝:“来人!拖出去——”
如láng似虎的侍卫早已等候在阶下,闻声冲入,也不敢看殿中诸人神qíng,抓住淑妃就往外拖!
淑妃死死扒住地下金砖,不顾双手保养jīng致的指甲通通折断,扬头大喊:“陛下说臣妾哪里都好!”
“拉出去!”
“臣妾记得!陛下龙体之上,左下腹处,有豆大红痣一点!”
死般的寂静。
一瞬间满殿泥塑木雕。
刚才乱成锅沸粥的内殿突然沉静得连滴泪水掉落地毯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江太后僵坐在宝座上,侍卫架着淑妃的胳膊呆怔在当地,萧玦抓着一块青玉碎片呆立当地,半晌,握得紧紧的指fèng间,慢慢渗出鲜血来。
一滴滴,滴落在满地青色的玉光之上。
最镇定的大约只有秦长歌,她突然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好像有点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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