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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里安多看着康拉德变得有些呆滞的眼神,以为他正在回忆,便耐心等着他的下文。可这性急的年轻人终究等不了多久:“后来呢?你们在柏林重聚了?我想你们大概没有参与之后柏林的游行……”
“我们的确没参加,”康拉德咳了两下,有些费劲地说:“因为我再也没见过他啦……”
科里安多瞪大了眼:“发生了什么?难道他真的回意大利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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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伦蒂诺回到巴黎后的第一件事是处理学籍。之后,他见了两位交情尚可且未被关于他背叛革命的流言所蒙蔽的朋友,与他们辞行。
瓦伦蒂诺接下来的打算是完成他的第一本学术作品,主题关于乌托邦与革命。一直以来,他都想写这样一本书,迟迟没有动笔则是因为总觉得缺了一味材料。1968年来了,他才知道,他缺的是活生生的体验。当然,即使是在科莫湖畔城堡的书斋之中,他也自信能完成一部观点清晰、逻辑缜密的佳作,但那是没有血肉的。
他已经打写好了序言,稿子还留在班贝格。康拉德恐怕要在柏林长留了,考虑到这一点,瓦伦蒂诺决定在柏林写完他的手稿,还可以顺便照看家中在柏林的产业。他本就偏爱那个沉思者的国度。
可在去柏林之前,他还需要先回米兰一趟,和姊妹说明自己并无结婚的意愿。这无疑是件难事,因为那些站在基督教右翼一边的姊妹是不可能被说服的。因此,准确地来说,他只是打算回去通知她们。
到了九月,大型游行已经彻底销声匿迹,但偶尔还是有小的动乱发生。瓦伦蒂诺出发去机场时,便遇上了这样一起。那伙狂热的年轻人本没有看到他,而在他打算往旁边绕行时,其中一个神色郁郁的小伙子突然瞄到了他,而后指着他尖声大叫,发出了一串怪异的音节,像是喉咙里卡着烧红的热钉。紧跟着是一个他没听过的人名。他察觉到事情不对,还不待做出反应,便看到了黑黢黢的枪口。肋下的灼热感到达了中枢神经,而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
“……瓦伦蒂诺一直没有寄信来,我便去巴黎找他。我去高师找了很多学生打听,终于联系到了一个他的朋友。他朋友说,击中他的只是一把霰弹枪,也许他没死。”康拉德的话语中带着奇异的平静。
科里安多听到枪击发生时,愤怒地几乎跳起来,忽又感到疑惑:“什么叫‘也许没死’?你不知道他的情况?”
“那天,巴黎的急诊室都罢工了……他朋友联络了他的家人,调来了军用救护车。后来,我便没他的消息了……”康拉德略去了他寻找瓦伦蒂诺的过程。他见过秋季米兰浓得散不开的雾气,也见过冬季科莫湖畔的巍巍雪山。他站在世上最深的湖前,全心克制着跃入那片深邃的欲望,因为他知道,即使穿越这样的深度,也依然无法见到瓦伦蒂诺。
虽然康拉德语气淡然,但科里安多在他的停顿与沉默中触碰到了情绪燃尽后的灰烬,他喃喃道:“天呐,我为您的遭遇感到抱歉……”
康拉德看到了这孩子眼中的泪光,反倒被吓了一跳,他摆摆手说:“不用替我难过。过去了四十年,我已经能够接受了。”
他微微笑了,皱纹叠在了一起,语调如吟诗一般道:“忍受苦难的人是有福的。我们这至轻至暂的苦楚,将成就极重的永恒荣光。”*1
科里安多仍然憋着没有说话,他怕发出哽咽声。他不知道生生与爱人分离能交换来什么福报,苦难只是苦难罢了。可他也明白,如果不赋予苦难以意义,还有谁愿意忍受生活呢?
“好啦,小子,别这么难受。说不定我是骗你的呢?欧洲人都知道,六八一代最喜欢讲故事啦。故事时间结束,我也该回家去了。”老人尽量轻松道。
科里安多这才意识到,现在也许已经凌晨了。他懊恼地一拍脑袋:“我还没看街那头的新涂鸦,也没参加游行!虽说明天还有,可肯定不如今天的人多了!”
“孩子,看来你没认真听故事。”康拉德慢慢站了起来,“参不参加游行一点儿也不重要,关键是,那种自己反对自己身份的斗争是否在继续。”
科里安多看他站起来,也跟着站起来:“您说得对,关键是做个无身份的人!……您要走了吗?我送您回去吧!”
康拉德表示自己的家很近,于是拒绝了科里安多的提议。
他孤身走在回家的路上,在夜雾中意识到,这冰冷的孤独并不只在这几步路间,而是贯穿了他的后半生。
回到家洗完澡,时钟显示已是凌晨两点。平日的这个时候,他早就睡熟了,但今晚却还没有睡意。他打开电视,连着换了几个台,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个蓝眼睛的法国男人西装笔挺,对着镜头镇定地侃侃而谈:“当然,我们应该激进地为移民、工人、女性、儿童或同性恋者争取权益。但所谓的激进,绝对不是指盲目地对抗主流,而是一种针对不公现象的彻底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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